「你倒是相當的乾脆。」
被死亡完全嚇呆的歂瑞聽到這個熟悉的清冷嗓音,略帶茫然的轉了轉僵住的眼珠,才發現自己因緊張而麻木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損傷,那種聽起來令人膽寒的「噗噗」聲似乎只是自己絕望後的臆想。
透過圍繞週身的金色光芒向前看去,是黑色的大衣和飄舞的黑色長髮。「興非一?」歂瑞的聲音幾乎只能被自己聽到。
「嗯。」身前的少年用鼻子肯定了她的答案。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似乎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只為了這一刻,從此不再孤單。沒有人看到她臉上如雨般灑落的淚水,沒有人看到她臉上如花般綻放的笑顏。
小義的立場已經完全改變了——剛剛他是作為狩獵者,而現在,他已變作獵物。
這整條巷子在小丫頭進入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被他的結界封閉了起來,不會再有任何人通過。而佔據絕對優勢的他,也沒有想過與她廢話。正如興非一所說,他非常乾脆,從不拖泥帶水,因為在漫長歲月中他看過太多由於拖延而使自己陷入被動的例子。可是,為什麼興非一還是出現了呢?甚至沒有引起結界任何反應的出現了呢?
正是因為提防著小丫頭用特殊聯繫方法通知達闕或興非一趕到進行阻止,小義才選定了這種幾乎全覆蓋立體模式的攻擊方式,就為了使倉促到來的他們無法保護她周全。只要有一個漏洞,他就能達成目標。
「……歂瑞……」一個微弱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歂瑞循聲回頭,金光外的地上,一個人艱難地撐起身子。「白老師?」她驚叫起來,「您怎麼在這裡?」
興非一微皺了一下眉頭。
小丫頭扶起老師,發現他身上血跡斑斑,這才終於知道了那種驚悚聲音的出處。她拿出手絹,解下圍巾,試圖阻止血液流出,可是基本上沒什麼用。「要快點送老師去醫院!」她語帶哭腔地說。
興非一眼中掠過一絲不耐煩,沉聲問:「你的修行就這種級別嗎?」
白淏清知道那個人是對他說的,當他從那根贈予女孩子的鰭條上感應到危險時,就來到了這裡,可是被結界阻擋,只能以鰭條為引來到她的身邊,沒想到為她帶來危險的人會選擇那樣的攻擊方式,更沒想到從歂瑞身上直接彈出的保護結界不僅把他隔絕在外,還擊破了他設下的自我保護,吃虧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他望著同樣在保護結界之外卻依然挺立的背影,有些慚愧,苦笑回答:「死不了。」隨後轉頭安慰焦急的女孩子。
「那就好。」興非一說著,將歂瑞身上的結界漫延開去,將白淏清也籠罩進來,接著象建議又像是批評般地對面前的紅衣男人道,「你為什麼不跟我學一下呢?那不是輕鬆又愜意嗎?」
小義想起他一見到自己就出手的那一刻,臉沉了下來:「我不會做那種偷襲的卑劣行徑。」
興非一唇角輕佻,彷彿天上寒月:「偷襲和恃強凌弱有什麼本質性的差別?悄無聲息地把人殺了才是更人道的吧?」
小義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面前少年的畏懼不僅僅來自於他那深不可測的實力,還有他這種說不出來的態度。在那裡輕描淡寫地探討著最佳殺人方式的少年,就像一個很有職業操守的殺手,或者說,像個殺人如麻的魔頭。
「聽起來你似乎殺人無數呢,這麼有經驗?」小義笑嘻嘻地道。形勢既然已經逆轉,他也不再著急。
興非一淡淡地說:「殺你都跟捏死螞蟻一樣無趣,我還會有興趣殺人嗎?」
小義不以為忤,放聲大笑起來,笑得意味深長。
他笑了好一會兒,緩緩說道:「你當然不會有興趣殺人。明明不是人類,明明有著他人難以企及的能力,卻呆在這個人類小姑娘身邊,沒有特殊的目的,怎麼可能呢?」
白淏清抬起頭來。
興非一不置可否。
小義緊盯著他,接著說:「莫非她破除視聽屏障的天賦能力背後有著什麼重大的秘密?抑或你覺得玩弄別人更有意思?」
白淏清注視著那個背影,他似乎見過他,無論是身影還是聲音,都有著一絲熟悉的感覺,只是,從他的結界傳遞過來的充盈的靈力毫不吝嗇地修復著他的傷口,這種關懷和溫暖是全然陌生的。
「罷罷罷,今天不行明日再來。」見到少年幽冷的眼眸一如往常,小義放棄般地擺了擺手,他的身影開始褪色。
興非一的表情卻開始有所變化,他修眉微挑,瞟了準備閃人的紅衣男人一眼。
隨著他綻放出莫測高深的冷笑,保護結界光芒明滅之間,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的歂瑞終於能夠叫出聲來:「興非一,你幹嗎不讓我動?」
地上的白淏清摸了摸身上各處的傷口,都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他站起來,越過面前那人的肩頭,望向對面紅衣的男人,他沒有見過他,也看不出他的來路,可他猜得到,正是他令結界中的女孩子無法動彈。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呢?
興非一暗自歎了口氣,擔下了這個莫須有的責任,冷冷回道:「不想聽你囉嗦。」
歂瑞跳起來毫不客氣地捶了他一拳。
本已要離開的小義皺緊了眉頭,身影又清晰了起來。幾句閒聊之中悄無聲息地下在小丫頭身上的詛咒,以為可以在少年毫無察覺的時候奪去她的生命,可少年連看都沒看,就如此輕易地破解了。還有那只原本受傷的鰻妖此刻也已經站起,在已經明確標示出的巨大差距之下,自己真的能在他們的保護當中達成目標嗎?但是,他的誓言必須要履行,為了那個人能夠擁有快樂幸福的未來,他已經沒有時間拖延。
白淏清沉思地望著那個背影,漆黑如緞的長髮反射著結界的光芒,像天際的星河。他說:「我帶她走。」遠遠地逃離開那個紅衣男子,對於女孩子才是最好的,他的本能這樣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