歂瑞看著兩人嚴肅的表情,不知道他們都怎麼了,難不成自己說錯話了?她迅速將腦細胞調動起來,努力找個新話題:「對了,白老師,你是什麼妖啊?」
白淏清透過鏡片將視線投注在她的臉上,這個問題應該根本不用回答吧?難道她還不明白?可小丫頭認真詢問的表情告訴他,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明白。
「鰻妖,」他終於不得不開口說明,為了避免她繼續不解,又道,「我在文樂盈那裡說的那個故事,就是我自己的經歷。」
她還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一個略帶傷感的浪漫神話故事呢!「那位孫女呢?」她開始懷疑故事的結尾,那是被達闕胡亂接上的,他並不知道那是個真實的故事,當然更不可能知道真實的情形。
白淏清低下頭,鏡片後的睫毛低垂著,掩蓋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就在歂瑞已經忐忑地估摸到結局的悲慘,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時,他微笑地轉過頭來:「她很好。如果她知道我認識你,一定會要我代她向你問好的,也一定會邀請你有時間再去玩的。」
「她?我?」糊塗的女孩子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認識她?怎麼可能?」
白淏清沒再看她,眼神透過鏡片停駐在遙遠的某個地方,聲音象睡夢中的囈語一樣輕柔:「她在普陀山鎮子上開著一家小小的茶鋪,黑紅兩色的木構小屋,看起來古典雅致,黑漆的招牌上寫著綠色的『茶』字。她會用真正的山泉水沖泡佛茶,還會做比寺裡和尚們做的更好吃的素餅。她有一雙溫柔清亮的眼睛,也總用最美麗的笑容招待客人們,沒有人不喜歡她的……」
「啊……你……白老師您說的是……那位奶奶?」歂瑞摀住了自己的嘴,「我送給盈姐姐的紫竹石是您送給她的?」就像做一道很難很難的題目,有人給了一點提示,忽然間就豁然開朗,一通百通。
白淏清點了點頭。
「對不起對不起!」遲鈍的小丫頭站了起來,連連欠身。雖然老太太她已謝過,可作為那珍貴禮物的來源一方,她也有必要好好道歉才對。
「沒什麼對不起的,我應該謝謝你。」白淏清微笑著對她解釋,「我那件東西再好,也幫不了她一分一毫,徒然好看而已。而你送她的才是寶物,才是能將她從病痛折磨裡拯救出來的真正的寶物。」隨後他肅然起立,很鄭重地對她說,「你將來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都將為你盡力達成。」
歂瑞被他的嚴肅嚇住,跳起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沒什麼需要!況且,那東西也不是我的,您謝盈姐姐就好。」
女孩子的表情有效地提醒了白淏清,在他看來很恰如其分的行為對於她來說有點太過突兀了。他不再說什麼,重新坐了下來,手放在燈光照射不到的吧檯下的另一條手臂處,一根角質鰭條在他的手中出現,稍稍變幻了一下。「那麼,請收下這根髮簪。」他說。
歂瑞看著這根放在自己面前的簪子,白色半透明,沒有任何裝飾,樸素得有如一根短筷,便沒有再次推辭,呼了口氣,道了謝將之收下。
「希望你能夠將它帶在身邊。」白淏清裝作漫不經心地說。
歂瑞起初嚇了一跳,見他神情並無異樣,才覺得是自己多心,這不是件有著什麼深刻內涵的謝禮。
她坐下捧起自己的飲料,這時方想起來這裡的目的,抬頭看向立在吧檯後的烏狄妮,哪想到她也正在看她,兩人視線一觸,各自似乎都有點做賊心虛,立刻移了開去。
「歡迎光臨。」
最早的客人到了,烏狄妮去忙了,只剩下曾經的師生倆靜默地坐著。
「近來好嗎?」白淏清覺得自己也很無奈地沒話找話說。
「嗯,好。只是現在比高一時忙多了,還要上晚自習。」說到這裡,歂瑞吐了吐舌頭,補充解釋道,「我今天晚上請假了。」
「請假來這裡?」白淏清的問題根本是一種諷刺。
「嘿嘿。」歂瑞不能否認,但也不能承認,一邊傻笑著一邊埋頭喝飲料。
看她的樣子,是沒打算告訴他的,白淏清的目光在鏡片後閃了閃,沒有再追問下去。
歂瑞的眼睛又不自覺地跟著烏狄妮轉,看來看去好像比上次見到時更親近了些,她瞟了身邊的老師一眼,莫非因為他是舊交的原因?她不知道。但是看樣子,烏狄妮多半還不知道尚賢知的事。
「白老師是在哪裡過得元宵?」她打定主意還是要問問,便先從身邊的老師下手。
白淏清腦海裡浮現的是那間小小茶鋪門簷下兩隻紅紅的燈籠:「在普陀。」
「您早來幾天就好了,我們這裡公園辦了很漂亮的燈展呢!」歂瑞一臉興奮,「烏狄妮,你去看了沒有?」
金髮的店主剛剛為那位客人調製好雞尾酒,回道:「沒有。」
「那天的燈展不錯,我也去看了。」客人反倒很有興趣地靠過來,還開著玩笑,「烏狄妮,你是不是對賺錢太專注了?」一看就是熟客。
「我哪有?只是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不如開店,還有客人聊個天。」烏狄妮溫柔地笑道。
「你和你男朋友兩個不是很如膠似漆的嗎?他怎麼會捨得留你一個在家?」客人也夠八卦的。
烏狄妮羞澀得臉都紅了紅,才道:「他要開學了,元宵前一天上得火車。」
「哎呀!晚兩天去沒關係的,大學沒那麼嚴,想當初我們上學那會兒……」客人挺健談,開始回首往事。
白淏清似乎很有興趣地聽著,一邊喝酒一邊微笑。
歂瑞已經能夠肯定了,尚賢知完全不是什麼好男人,但自己是不是應該告訴烏狄妮呢?她有點舉棋不定,因為有些事情,善意的提醒只會導致惡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