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鮮紅的血珠正從興非一的指尖滲出,如果不是在她所在的位置,是根本看不到的。
她叫起來的同時,已看到了兩段分別翻捲在琴兩頭的琴弦,聯想起那鏗然的清響,立刻得出了結論:「被琴弦割開的嗎?我去拿創口貼!」
興非一抓住了她的手腕,收回投注在達闕臉上的視線,將那根手指輕按,斷掉的琴弦隨即發出玉振之聲,悠長而清越。
歂瑞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根弦和興非一緩緩翻過來的手:弦續無痕……指尖無血……?!
她忍不住掙開他,再次蹲了下來,抓住他的手,沒有……什麼都沒有……不是他擦血擦得快,瑩白的指尖溫潤如玉,上面一點輕微的瑕疵都沒有。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指輕輕觸摸,光滑細膩,真的沒有任何細小傷痕!
「你又忘記了,」達闕扶起她,溫暖的眼波投入她驚異的眼底,緩緩說出答案,「我們不是人。」
……是啦!他們不是人類。歂瑞為自己的驚詫表示慚愧,「嘿嘿」地傻笑。雖然自己是明確知道他們「非人」的身份,可是日常還真是難以將他們「非人」對待啊!
一陣輕柔悅耳的手機鈴聲從書房裡傳了出來,達闕揉了揉她的頭髮,去接電話。
興非一拿過她放在一邊的琴囊,將電母裝起來。
歂瑞幫他將茶几搬回角落,拿過翻散:「吃這個,很好吃的。」
興非一拿起一塊來吃著,卻並不做出評價。
「我上樓去一下。」小丫頭看了看牆壁上的鐘,放下翻散,跟他打個招呼,跑了上去。
樓上燈火雖然通明,可因為沒人的關係,有一點淡淡的落寞。
歂瑞推開自己房間的窗戶,寒冷的空氣湧入房內,讓人一瞬間從外到內清透。
眺望著遠處夜空中絢爛的煙花,她內心深處,與這幢破舊房子一樣的落寞逐漸滲透出來,從輕柔淺淡到厚重濃烈。
「爸爸……媽媽……」她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向那無星的夜空呼喚,風拂亂她的髮絲,帶不來絲毫的溫暖氣息。
「小瑞……」她心中的父母會這樣回應她。
「我很好,不是一個人。」她在夜空下微笑,好像她的父母就在那裡,用溫柔目光注視著她,「去年和我在一起的盈姐姐雖然現在不在我身邊了,可我還有個哥哥,不,還有兩個哥哥,所以我仍然很幸福很幸福,是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嗯,你永遠都是我們最最幸福的寶貝……」她心中的父母會這樣鼓勵她。
「你們不用擔心我哦!我吃得好,睡得香,沒有長胖,也不需要減肥,同學們都羨慕我呢!」長長的睫毛象叢林,掩映著她彎彎如月的大眼睛。
她心中的父母會微笑著用雙手擁抱住她。
她閉上眼睛,感受他們的擁抱,溫柔而溫暖,就像他們留在她心裡的疼愛一樣永遠不曾離開。
長長的睫毛在輕微地震顫,有比星光更清亮的光芒閃動。
「我好愛你們……好想你們……」她的聲音也帶上輕微地震顫。
「不要哭,我們可愛的寶貝……你是最堅強的孩子……」她心中的父母一定會這麼說。
她睜開眼睛,用力地咬住嘴唇,將淚水和哽咽吞進肚子裡,用力綻放出比煙花更絢爛的微笑。
「你們一定已經在哪裡幸福地生活著,幸福而快樂!」她的雙手放在胸口,聲音提高了一點點,「爸爸、媽媽,在新的一年即將到來的時刻,小瑞祝願你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鞭炮聲象暴雨一般炸響,煙花象星辰一樣璀璨,新的一年在人們的祝福聲中終於到來了,新的希望在人們的期盼中會以怎樣的形式登場?
「……瑞——!小瑞——!」
密集的鞭炮聲裡,似乎達闕在喊她,她提高嗓門回答:「來啦!」
關好窗子下樓,達闕站在樓梯口道:「我們鞭炮都放完了。」然後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你不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嗎?」
小丫頭愣了愣,這才想起,堆出一臉的財迷表情:「兩位哥哥,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乖。」達闕無視她伸出的手,將她剛剛整理好的頭髮又一次揉亂。
她做出兇惡的模樣,妄圖警告他的這種行為,但根本就沒有成效。
興非一將一個紅色燙金的小紙袋一聲不吭地放在了她的手上。
歂瑞看看那個小紙袋,又望望興非一:「呃……我是開玩笑的,你不用當真。」
「他可以給,為什麼我不能給?」
興非一這句話很長,歂瑞幾乎受寵若驚,卻沒忘記眼前的正經事:「他哪有……」
少年的眼眸斜睨在她的腰部。
他的視線成功地做出了誘導,小丫頭低頭一看,牛仔褲口袋邊緣有個紅色的角探出來。
「什麼時候塞在這裡的?」她抽出來,果然也是個紅包。
達闕在興非一身後攤開手,一副不關他事的模樣。
歂瑞相信興非一不會騙她,這紅包一定是達闕趁她不注意塞進她口袋裡的。她一手一個紅包,遞出去:「我不要,你們收回去。」
「哪有紅包送出去還收回的道理?」達闕見她擺出固執勁兒來,道,「我可是已經工作的人,給你紅包有什麼不對?難道你不想認我這個哥了?」
「敲詐!」歂瑞毫不客氣地說。
可達闕擺出一副「我就是敲詐,你能怎麼樣」的姿態。
「啊!我的餃子!」他突然拍了一下頭,轉身進了廚房,顯然之前下在鍋裡的餃子被他遺忘了。
「那你……」小丫頭伸在興非一面前的手也酸了,對方都沒反應,她試圖跟他擺事實、講道理。
「不要就丟掉。」
興非一比達闕更狠,丟下這句話就坐回沙發上去了,將她一個人晾在原地。
「你們都姓賴嗎?!」歂瑞氣急敗壞地喊道,「那我也不管!」她將兩隻紅包丟在餐桌上,跑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