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闕聽著小義的自言自語,勉為其難地笑道:「我客觀地評價一下你的看法,就是你太自作多情了!他要殺你,就是我也攔不住,這世上……」他停了一下,將面前的資料翻了一頁,「好像只有小瑞一個人攔得住。那天你就應該知道了,攔住他的雖是我,但他真的賣面子的不過是小瑞而已。要想殺你,他完全可以趁小瑞上學這個時間,把你一點一點地撕了。」
「你也不用說得這麼狠吧?」小義又倒回床上,「也許就是因為他在乎妹妹,所以才對我下個圈套,好借刀殺人哪!」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他當時沒殺你,你只要不惹他,他不會有興趣為你設什麼圈套的。」達闕覺得這株紅花石蒜幾乎可以說有被害妄想症了,興非一再閒得沒事做,也不會有精神為這個他瞧都瞧不上的花動腦筋。
「你說的?我相信你。」小義伸展開四肢,「嘻嘻」地笑著,還不忘加上一句,「你信譽在我這裡可不太好,因為經常在我面前騙人。」
事實並沒有象達闕說的那樣,一直到歂瑞寒假補課結束,抄棲弦都沒有再出現過。可是在少年的禁令下,小義也沒能再次撫琴。就這樣,春節到了。
歂瑞力邀興非一過來一起吃團年飯,可是幾乎打爆了他的手機和所住酒店的電話,都沒能得到個准信兒。究其原因,當然是對方只聽不說造成的。
「別打了,他要是願意來,自然會來的。」達闕忙於這頓中國人最看重的大餐,一邊看著爐子上燉的湯,一邊手腳不停地做著其他菜式的準備工作。
歂瑞很猶豫,興非一令她始終捉摸不透,所以她不能肯定他一定會來,親自抓到他才比較保險;看達闕的陣勢,年夜飯工程挺大,沒道理平常不幫忙,今天仍讓他一個人忙碌。
見小丫頭獨自苦惱的樣子,達闕暗暗歎氣,正準備對她說「你去酒店請他吧」,她卻跳過來說道:「你去酒店拉他過來,我來做年夜飯的準備工作!」
歂瑞很得意於自己的主意,這下真正做到了兩全其美。她扯下他的圍裙繫在自己身上,推他進房:「去穿外套,快去快回!任務一定要圓滿完成!」
達闕拿上自己的外套和圍巾,戴上他那副超大的墨鏡:「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啦!不過問題不大,你哥我什麼樣的材料都能做出絕世美味。」
「自吹自擂!」歂瑞將他推出去,用力關上門:「你先記著:沒抓到人就不用回來了!」
達闕想偷懶,外帶省錢,四下裡看了看,很不幸,附近就有三五個小孩子在放鞭炮玩,他只好打消瞬移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出了巷子,在路口上攔了輛的士,前往興非一所住的酒店。
除夕這天是個閤家團聚的大日子,年飯也並不是都是晚上才吃,所以幾乎所有的人不是已經到家,就是在回家的路上,甚少有人在外面遛達,除了偶爾哪裡響起的鞭炮聲,整個城市都給人一種寂靜無人的感覺。
他還沒到酒店,就看到那輛醒目的黑色幻影緩緩駛了出來,連忙讓司機在路邊停下,付了車錢,跑到對面去截它。
車子在他面前停下,車門打開,興非一用他慣常的姿勢坐在裡面,望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小瑞叫我來接你。」達闕道。
興非一掉開視線,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不會自願來接我的。」
達闕輕蹙眉尖,沉默著上了車,車門關上,兩人一路無話。
車子剛拐進歂瑞家門口那條巷子,就看到小丫頭一邊在手上整理著東西,一邊繞著別人家在放的鞭炮走出來,看到他們就把手拚命地揮。
興非一今天沒帶子雅出來,看到前面車子很難進的樣子,他按下與司機的對講:「就在這裡停。」
還沒等兩人下車,歂瑞已經跑到駕駛位那裡敲窗子。
「小瑞。」
達闕叫了她一聲,她向他擺擺手,等待司機將車窗放下,然後對他道:「師傅,您回家去安心過年,過幾天再來接他吧!」
司機下了車,望向和達闕站在一旁的興非一,興非一的臉色有些陰暗,卻還是「嗯」了一聲,算是默許了小丫頭對他行程的擅自篡改。
歂瑞完全沒注意到興非一的神色,等車子開走,她興致勃勃地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他:「來,我們去貼春聯。」
三人回到那幢老舊房子門口,歂瑞讓興非一打開那副買來的對聯,開始在背後刷漿糊。
達闕和興非一各拿一聯,在小丫頭的指揮下貼在門框上,又搬出凳子,將橫批貼於門楣正中。
「搞定。」歂瑞最後將個大大的「福」字貼在門正中偏上的位置,收好漿糊,拍了拍手,向興非一徵求意見,「怎麼樣?我挑的還不錯吧?」
興非一望著被紅紙染上喜氣、裝飾一新的大門,右聯:「邁步迎春,春風撲面」;左聯:「抬頭見喜,喜氣盈門」;橫批:「納福迎祥」。
「不錯。」他作出了讚賞的評價,卻沒有一絲讚賞的語氣。
歂瑞對他沒有什麼要求,能夠回答她已經很知足了,所以很迅速地開始下步行動:「都進來吧,誰不動手,晚上就沒飯吃!」
進了門,興非一終於知道這個家是如何的亂了,不談「動手」,幾乎連「動腳」的地方都沒有,到處都是吃的,什麼肉丸子、魚丸子、糯米丸子,什麼滷牛肉、鹵干子、鹵藕,什麼炸豬排、炸茄夾、炸翻散等等,真是一應俱全。
達闕脫掉外套,摘掉圍巾和手套,重新繫上圍裙:「你們要吃什麼嗎?我先做午飯。」
歂瑞一邊將自己的連帽外套擱在沙發上,一邊看看正在「視察」滿屋食物的興非一,道:「吃麵吧,晚上再大吃,免得到時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