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朝也過來了,看到子雅,愣了一下,問歂瑞:「這是怎麼了?」
「撞人了唄!」路邊插嘴的比歂瑞還快。
歂瑞掏出手機,大聲道:「出了交通意外,當然是直接找交警過來處理呀!」
「附近又不是沒交警,到前面路口上叫個就行了。我去幫你們叫!」一位男士還相當的熱心。
「那不是還要麻煩您跑?一個電話就過來了。」子雅很默契地堆出一臉的笑容,攔住那位「自告奮勇」的男士。
歂瑞指尖連按,然後大聲地報著地址,再向在場眾人示意道:「大概十幾二十分鐘就過來了,等著吧!」
「賠兩個錢不就算了,何必大動干戈呢!」路邊上又有人道。
楊國朝低聲提醒歂瑞道:「全是一夥的。」
「嗯。」小丫頭點著頭,表示她早已明白。
一邊子雅向所謂的「路人」們說:「那怎麼行?事情要搞清楚呀!不然怎麼知道這位女士傷得重不重,能不能上醫院,會不會死在路上?我到底是應該給她一百塊錢看看腿,還是一千塊錢看看腦,甚或十萬塊錢直接送她去火葬呢?」
歂瑞忽然發現,那個曾令她幾乎以為回到了古代的謙恭有禮的子雅,原來也能說出這麼尖酸刻薄的話來。
車燈下的中年婦女終於不再只是呻吟:「就賠錢給我看腿吧!」
「一百塊?」子雅笑起來,走過去掏出錢包,拿了一張百元鈔票出來,在手上搖著問道。
中年婦女哼哼唧唧地爬起來,伸手來接。
「那怎麼行?太對不起您了呢!還是等交警來了再說吧!」子雅將那張鈔票又收了起來。
路邊的兩個男人發覺似乎他們這次很難因此弄到錢了,向四下裡望了望,偏僻的道路連車子都很少,於是,他們開始接近子雅。發現他們企圖的楊國朝連忙將歂瑞護在身後。
駕駛位的車門突然打開,將其中一個靠近的人撞了出去,然後司機一腳踢出,把剩下那一個也踹倒在地,接著那位一身黑銀兩色制服的司機站到了子雅身旁。
楊國朝和歂瑞被現場的突變嚇了一跳,退出幾步。
子雅臉上笑容不減,視線在他面前的中年婦女、地上兩個男人、路邊兩個女人身上逡巡一圈,非常有禮貌地道:「真是不好意思。」
兩個男人也不知道傷到哪裡了,在地上半天起不來,三個女人神思不定,覺得他臉上的笑容看來都令人恐懼。
「還不滾?等我請吃飯嗎?」子雅笑得像一朵花,一朵傳說中的食人花。
三個女人在他的笑容裡什麼都忘記了,攙起兩個真正呻吟的男人很快消失在遠處的黑暗裡。
小丫頭見他們走遠,向子雅和司機豎起大拇指:「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子雅溫文地點頭為禮:「哪裡,如果沒有歂小姐的假報警,他們也不會從心底裡動搖。」
歂瑞舉起她的手機:「你知道我沒打電話?」
子雅但笑不語。
「歂瑞,上車。」後車門無聲無息地打了開來,命令般的口氣從車內傳出。
楊國朝眼神閃爍,達闕居然在車裡?
子雅隨著話音神色一正,伸手延請:「歂小姐和楊先生請上車,我們送你們一程。時間已經很晚了,恐怕家人會擔心。」
大家都上了車。
看到車內一直安坐不動的興非一,楊國朝這才想起源建德說過他擁有豪車。之前他就很奇怪子雅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條路上,現在他明白了。雖然不瞭解為什麼小瑞當時隱瞞了興非一是她二哥的身份只稱為「同學」,但至少他知道她之所以在「同學的朋友」之間遲疑,可能就是因為他現在看到的這種明顯不平等的關係了。
想到這裡,他當時的懊惱又湧上心頭,沒想到這個令他無法自如應對的年輕男子在興非一面前,只是個跟班跑腿一樣的人物。
「子雅先生,你其實不應該下車的,要麼請司機師傅倒車離開,要麼就要他狂踩油門嚇唬他們,那種人都是一夥一夥的,下車很容易吃虧。剛剛要不是司機師傅,你一定會很慘。」
歂瑞教育著子雅,子雅也虛心受教,連連點頭。
興非一在一旁一聲不吭,幽冷的眼眸不知是不是由於車頂燈光的原因,看來倍加孤清。
楊國朝儘管不太喜歡冷淡個性的人,可鑒於他是好友的弟弟、心愛女孩兒的哥哥,怕把他冷落,便沒話找話地說道:「你哥最近怎麼樣了?」
「我哥呀?在家呢,還不是老樣子。」歂瑞立刻回答道。她太瞭解她這位同桌了,楊國朝和源建德看到他時,是因為他在他們家裡,算是給他哥兩分面子,不然的話,誰有本事跟他說上話?
楊國朝不能體會女孩兒對他的體貼,反倒暗地裡埋怨她將他好不容易找出的話題報廢,在歂瑞又去跟子雅說笑的時候,再一次嘗試與興非一聊天:「聽說你現在仍住在酒店裡,既然在這裡讀書了,有沒有想過乾脆定居下來?達闕和小瑞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興非一側過頭,將視線投向窗外,一縷長髮從他的肩上輕輕滑落下來,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之間勾出一道水墨畫般的弧線。
楊國朝以為他不正視自己更能說出真實想法,可一直到歂瑞都到家了,他仍然沒能等到少年的回答。這時楊國朝就算再遲鈍也終於明白,達闕這個一卵雙生的弟弟沒有一點興趣和他說話,甚至對他維持最基本禮貌的興趣都沒有。相比之下,在人際交往上面圓熟周到的子雅更讓人樂於接受。
這就是有錢人的常規態度嗎?對人不屑一顧、傲慢無禮,因為他們從來不跟一般人打交道嗎?無論有什麼事,都是由為他們工作和服務的人們出面處理?達闕和他的弟弟,有著幾乎無法區別的相同外形,性格卻截然不同,看來成長環境對於人來說,真的是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