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上走了幾個台階,輕輕晃了晃身子,感覺了一下這道階梯的穩定程度。還算可以,由於之間有鐵鏈相連,晃的倒沒那麼厲害。只是這乾淨的連一粒塵埃都沒有的虛空中,突兀的飄著這麼一道階梯,怎麼看,都讓人放心不下來。
沒有絲毫停留,五人很快順著階梯朝上爬去,由於浮石的晃動,那連接的鐵鏈發出陣陣吱吱的響聲。就像一輛破舊的牛車,滿載著超重的貨物,輪軸之間發出的那種不堪重負的痛苦呻吟聲。在這一片死寂的地方,顯得那麼的刺耳。每踏出一步都極其的小心,像走在雷區一般!
起初,我和喬佳走在最前面,宋小佳在我來後面非常小心的走著,那雙輕起輕落的小腳,就像踩著一層薄冰一般,謹慎的無以復加,不可謂之不用心啊!可讓二人沒想到的是,也就爬上去三十多個台階後,宋小佳便追了上來。神情中再也沒有開始那樣的緊張,但沒走一步仍然是那麼的認真。
有了宋小佳在前面,我和喬佳自然也加快了速度。我回頭看了眼張栩梅,她正攙著周揚慢慢往上挪動,離我們已經有些距離。看到我回頭看她,張栩梅滿含笑意的微微頷首,示意我不用等他們。
很快,我們爬過的高度已經看不到開始時的台階,初時的膽怯漸漸被拋在腦後,大伙腳下的步子也變的輕快了起來。可就在那緊繃的心弦剛剛有些放鬆的時候,突然,上方階梯的盡頭募的傳來一聲槍響!我幾乎下意識的縮了下身子,心跳砰然劇烈了起來。
「上面出事了!」喬佳不禁渾身一顫,有些驚慌的看向我。
我急忙加快了些腳步,邊走邊對喬佳說道:「剛子他倆沒有槍,開槍的肯定是別人,那他倆肯定有危險了。」走出幾步,這一冷靜下來,才又有些害怕了,我們倆同樣沒有槍,就這麼上去,如果是自己人還好,如果不是,那豈不是往槍口上撞了。
「不行,佳佳,咱們就這麼上去太危險!」我拉住喬佳停了下來。
喬佳擔心的緊,急的直跺腳:「那怎麼辦呢?萬一他們正等著我們去救呢。」
「這種事輪不到你們操心,還有我們這兩個老的呢!」不知什麼時候周楊二人已經追了上了,面色雖然更加蒼白,但精神頭似乎好了很多。倆人從我們身邊經過,停都沒停的直接朝上面爬去了。瞧那走路的姿勢,絲毫看不出有病的樣子。
「隊,隊長好了?!」我驚奇的看了眼喬佳。
喬佳也非常的困惑,微微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強打起精神,那很可能就是迴光返照了。」
我被喬佳說的一愣,急忙低聲問道:「你是說,隊長他——」
「只是一種可能。哎呀,快走吧,跟上他們。」說著,拉上我急忙朝前面追去。
宋小佳的速度並沒有因為四人而加快,眨眼的功夫便落到了最後。倆人經過宋小佳身邊時,我順便催促了一句:「小佳,前面出事了,快走!」
宋小佳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依舊邁著自己的步子往上爬著。那一瞬間,我突然感受了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
「大山,趕緊走吧。這裡應該沒什麼危險,咱們在上面等小佳。」喬佳勸說道。
周揚和張栩梅爬的不是很快,我和喬佳很快就追了上去,但周揚無論如何都不讓我們靠近。四人之間,始終保持著將近十五六米的距離。可我怎麼也不能相信,這將要到來的巨變,就在幾十米後發生了!
階梯的盡頭終於在手電的光束中若隱若現了,再往前似乎是一個平台。周揚和張栩梅突然加快了腳步 ,剛一上平台,就聽前面傳來周揚的喊叫聲:「陳國榮,你作孽還不夠嘛!」
話音落時,迎來的卻是陳國榮的一聲惡罵:「你去死吧!」隨即便是一聲刺耳的槍響!
喬佳「啊」的一聲朝上面跑去,我這腳步剛抬起來,就聽上面傳來周揚的一聲嘶喊:「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你為什麼還要為我擋子彈!!!」
很快上面又傳來一聲剛子的怒吼聲:「陳國榮!老子宰了你!!」
等二人爬到上面時,只見張栩梅躺在周揚懷中,剛子和陸可兒站在旁邊。周揚抱著張栩梅,口中不斷問著:為什麼?
「老周,我,我很自私。我怕難受,所以……我不想……不想死在你後面。」張栩梅大喘了幾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結婚,我恨自己當年沒有……沒有主動要求嫁給你。我恨這個世界……為什麼對我如此不公——」
「栩梅,別說了。」周揚緊緊抱著張栩梅,已是老淚縱橫。
張栩梅輕輕搖了搖頭:「再不說,我怕沒機會了。自從你娶了嫂子,我就……決定今生不再結婚。不是說……老天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一段……姻緣嗎,我偏不要……他安排的,我要報復他——」最後這一句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等說完後,無力的身子登時沉了下去!
「栩梅——,栩梅!!」周揚緊抱著張栩梅,整個人倏然安靜了下來,就像一尊雕像。
突然剛子「撲通」跪了下來,哭道:「梅姐!你是為了救我們才犧牲的,如果不親手宰了陳國榮,我就以死想報!」剛子的神情十分激動,說話時滿口噴著唾沫星子!
看著依偎在周揚懷中的張栩梅,此刻卻越發顯得身體是那樣的瘦小,我甚至都在想,這麼弱不禁風的身體,是如何支持她走過這三十多年風雨的呢?自從這次進來,我看到了太多的屍體,但無論死了多久的,無論怎麼死的,更無論這個人生前多麼的厲害,死後都是一個樣子——一堆物而已,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可人死了為什麼就不是人了呢?人到底和死後成為物的屍體有什麼區別呢?一個是活著,一個是死了?但很多人明明活著,給人感覺卻還是一具空洞的軀殼,會走動的屍體罷了。那會走動的屍體總歸還是屍體,是物不是人。那人和屍體到底區別在哪兒呢?細細想想,似乎只剩了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