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華望著韓青,溫和的笑著道:
「坐。」
韓青坐下後拿下了臉上屬於韓青那張普通面容的面具,露出的一張臉,英俊的讓人難以想像,斜入髮髻的劍眉,寒星般的眼眸,懸膽鼻,瘦削唇,再加上那身那股渾然天成的尊貴與威壓,整個人仿若天人一般,讓人只敢在心底尊敬,不敢冒犯半分。
只是,他臉上的膚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泛著蒼白的病態。
他漆黑的眼眸盯著沈瓊華,微微一瞇,便把眼眸米成了一條耐人尋味的曲線:
「你想對我說什麼。」
沈瓊華伸手為兩 人各沏了唄茶,狀似漫不經心的開口:
「你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韓青……不,或是說是東龍王朝的皇帝,東方遠,並沒有回答沈瓊華的問題,反而是反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愛她的?」
沈瓊華的眼眸微瞇,面上帶著回憶之色,微微勾了勾唇道:
「彈琴的那次……清瀾的琴技很好,但卻甚少彈琴,她在我面前所彈的那次,好似是唯一的一次,就是那次,你露了聲息,被我發現,然後我跟著你回到遠王府,知道了你的身份……開始我還以為你要對清瀾不利,便開始在暗地裡注意你,看你到底想做什麼……通過一段觀察之後……我發現,你對清瀾其實很好,她所受的委屈,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你都會幫她一一討回……然後,我就知道,你是愛著她的。」
東方遠面上微微動容:
「原來是那次呢……其實我對她動心,也是因為琴……你呢,沈瓊華,你又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沈瓊華唇邊的笑意加深:
「開始的時候,只是因為她在白府的處境,憐惜她罷了,接近之後,才知道,她並非如同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柔弱不堪,她堅強,善良,執著,卻又脆弱,美好……她的琴更是讓我驚艷……她是一個奇怪的女子,彷彿和所有深閨之中的女子一樣,卻又帶著那些女子所沒有的靈性和思想……」
東方遠點了點頭:
「雖說我愛她的時間,比你長,但你的確比我瞭解她……當然我是絕對不會承認你比我愛她的。」
沈瓊華黯然的歎息:
「你不承認又如何,若是我願意,我和清瀾早就過著不羨鴛鴦只羨仙的日子了……」
東方遠沉默了一下,揚眉道:
「沈瓊華,你不要告訴我,你找我來,只是為了和我討論誰先愛上清瀾,誰更愛清瀾的問題?」
沈瓊華搖頭:
「自然不是……我是想問你,可否記得六年前的約定?」
東方遠堅定的點頭:
「記得,我說,最快五年,最遲十年,我會從你那裡接回清瀾,從此好好愛護她疼惜她,和她過著一生一代一雙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日子……」
沈瓊華亦是點頭:
「如今已經六年了,你也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她了,我算是功成身退了。」
東方遠怔了下:
「你要離開了?以後……也不出現了麼?」
沈瓊華認真的望著他:
「是的……所以,我希望以後在我不在的日子裡,你會好好待她。」
「可你……不會後悔麼?畢竟……你是真的愛她的……」
「我的身份若允許的話,我早就愛了。」
「我若是你的話,才不會在乎什麼身份,愛就是愛。」
沈瓊華的眼眸顫了顫,閉了上去:
「所以,我比你懦弱。」
他沒有告訴韓青,他體內的鎖情,已經將他折磨的難以忍受的,他命不久矣,所以,即使知道東方遠和白清瀾之間有諸多問題,他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今晚找你來,是想告訴你,如何取得清瀾的心。」
東方遠的眼眸亮了亮:
「清瀾有的時候,其實很愛鑽牛角尖,很倔,讓人極傷腦筋……你到底有何辦法,能讓她放下對六年前那事的介懷……」
「我的所作所為,已經讓清瀾對我完全失望了……此生她最在乎的人,是白璧,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對白璧,而且,清瀾其實個很心軟很寂寞很渴望溫暖的人,你只要毫不欺瞞的對她好,她一定會感動的……」
說到這裡,沈瓊華苦笑一下:
「其實我一直都在懷疑,清瀾喜歡的,愛的,不是我,而是我對她的好和溫柔……她在白家的時候,受盡白眼和嘲諷,惟獨我對她好,所以她才貪戀我對她的溫柔,她若是提前知道,在我之前有那麼愛她的你在,一定會深深的愛上你的。」
東方遠也苦著臉端起茶杯,一口飲盡,歎息道:
「可上天卻偏偏不那麼安排……六年前,我被父皇派出去查私鹽的事,不知道他把清瀾指給了東方穆,回來後又遭人暗算,中了那種藥……如果可以,我並不想以那樣的契機和清瀾相見……如果可以,我定會請求父皇將她指給我……如果可以,我一定會好好的追求她,愛護她,讓她成為天底下所有女人都嫉妒的對象。」
「別說那麼多如果,這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東方遠,你明白我說的意思麼,只要你用著你的真心,卻認真的愛她,她一定會愛上你的。」
「我明白,不用你說,我也會用心的,認真的愛著她。」
「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了……這是我多年以來研製的藥丸,作用都瓶外寫的都有,你好好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從懷中拿出好多個瓷瓶給東方遠之後,沈瓊華站了起來,竟是向外走去。
東方遠望了眼桌上的藥,開口道:
「你要離開了麼?」
沈瓊華背對著他點了點頭:
「對。」
「你不向她告別麼?」
沈瓊華搖頭:
「不必了。」
東方遠歎息了聲:
「沈瓊華,下一世,我們一定不要做情敵,做好兄弟。」
沈瓊華終於回頭了,俊美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好,下一世,我們就做好兄弟,不要再喜歡上同一個女人。」
然後,東方遠就望著沈瓊華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之中,然後他回過神,望著桌面上沈瓊華留下的瓷瓶,伸手拿到手裡,握緊。
他該是感激沈瓊華的,畢竟,沈瓊華幫他守白清瀾守了六年。
他該是感激沈瓊華的,因為,沈瓊華將白清瀾讓給了他。
東方遠不斷收緊握著瓷瓶的手,像是發誓一般,對著瓷瓶開口道:
「沈瓊華,我一定會好好對清瀾,讓她幸福的……只有她的幸福,才是你最大的願望吧?」
沈瓊華,不但是最瞭解白清瀾的人,可能也是最瞭解他的人,而他,和沈瓊華接觸的並不多,可他感覺自己也很瞭解沈瓊華。
他們生來合該是做兄弟的,可惜,他們卻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長長的歎息一聲,東方遠收起了桌上沈瓊華留下的藥,也不再帶做韓青的時候所帶的面具,直接走向白清瀾的房間……
少半月未見她了,況且他帶白璧離開的時候她還受傷昏迷不醒,他早就想她快想瘋了,擔憂她快擔憂瘋了……
…………………………雲霧山…………………………
「大師兄,師父找你。」
姬行之正在教導清風宗的弟子,卻聽到有人如此通傳。
他微微皺眉,面上帶著疑惑之色,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
然後便讓他正在教導的那個弟子自己好好練習,他自己則是去了衣絃歌的住處。
衣絃歌一頭銀色的長髮披散在白玉砌成的座上,他的身體微微歪斜,以手支顎,手肘支在座位的扶手上,泛著藍色微光的濃長銀色睫毛微垂著,似乎在沉思什麼。
「師父?」
姬行之微微遲疑了下,便行李道。
衣絃歌慢慢張開雙眼,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他的眼眸清冷尊貴,帶著仙人特有的高貴:
「行之……你可願下山,入世修行?」
姬行之沒想到衣絃歌會問他這樣的問題,微微的愣了下:
「修行之事在於心,在哪裡並無大礙,弟子全憑師父吩咐。」
衣絃歌微微歎息一聲:
「是師父的執念,竟讓你也步入情劫之中……你,可是對白清瀾動心了?」
姬行之的身子一僵,英俊的臉上閃過一道暗紅,繼而又變得蒼白起來:
「弟子……不是有意的。」
衣絃歌點頭:
「情愛之事,向來就是發乎情,止乎禮,這點為師心裡最清楚不過了……所以,為師不怪你……相反,為師想幫你渡過情劫。」
姬行之疑惑的望著衣絃歌,表示他的不解。
「我要你下山去,到白清瀾的身邊,幫助她……前些日子,有人偷襲了她,那人,來自天上……她並不是對手,為師會給你一件東西,你幫為師帶給清瀾,讓她好生保存,那東西會在關鍵時候救她的命……而你,守在她身邊,護著她,等過了情劫再回來。記住,她是你飛昇的最大心魔,也是你要經歷的最嚴酷的劫難情劫,你一定要守住本心。」
姬行之一聽說衣絃歌讓他下山去找白清瀾,心底立即湧起一股狂喜之感。
「是,師父,我一定會將東西帶到,也一定會守住本心,修煉到大乘的地步,不讓師父丟臉。」
衣絃歌緩緩的坐直身體,伸手順了順銀色的長髮,手掌如同盛開的花朵一樣慢慢的張開,上面有一顆幽黑的珠子,他輕輕的彈了彈手指,幽黑的珠子飛向了姬行之:
「將這個交給她便可。」
姬行之慎重的接過那珠子,點了點頭:
「弟子一定會親手交到清瀾手中的。」
「嗯。」
衣絃歌應了一聲,緩緩的閉上眼睛:
「我累了,你現在便可以收拾東西下山了。」
姬行之立即行禮,告退……走到門邊,卻突然轉過身來:
「師父這麼關心清瀾,為何不自己下山將東西交給她呢?」
他感受的到,衣絃歌交給他的那顆珠子上,有著他熟悉的氣息,那是衣絃歌的法術,衣絃歌交給他的這顆珠子,一定費了衣絃歌好大的勁,所以才帶著那麼濃厚的,屬於衣絃歌的氣息。
衣絃歌沒想到姬行之會這麼大膽的問他這樣的問題,微微的怔了下之後才回答道:
「為師是下界的仙人,始終不是人……這雲霧峰便是為師終生的地牢,為師……那裡也去不了的。」
姬行之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他面上滿是驚愕之色,心底帶著幾分奇異的歎息悵然,又重新向衣絃歌行了個禮離開。
他離開之後,立即回到自己的住處,開始收拾行李。
下山並沒有什麼誘惑力,有誘惑力的,是下山後可以呆在白清瀾身邊。
雖然不能名目張大的愛她,但可以守在她身邊,已經很好了!真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