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閣的庭院裡,有一灣清池,在平靜的水面下,清晰可見池底的游魚緩慢悠然的游著,時不時的,還會有調皮的小魚吐出一個個的水泡泡,和煦的日光落在池底、落在人的身上,鑲上了一抹柔和的金邊。
臨秋了,那幾棵矮小卻精緻的柳樹,細枝上依然有著堅挺的綠葉,偶有微風拂過,裁剪般的葉子唰唰的飛舞,向著各處飄落,自然的美景,映得人心曠神怡。
「雲碟,給我把琴拿過來。」我開心的喚道。
雲碟尾隨身後,聽的我的話,眼角微微的上揚,也是一副愉快的輕調:「嗯,雲碟剛才見得這樣的景色,正想給夫人建議撫琴呢,沒想到夫人也是興起,好久都沒有聽到夫人那令人如癡如醉的琴聲了,怪想念的呢。」
雲碟活潑調皮的話語,惹的我心裡更是開懷,恨不得馬上就撫琴融入這樣純淨的景色中,於是便道:「貧嘴的丫頭,還不快去給我拿琴來。」
「好勒。」雲碟應了聲,上躥下跳的蹦著走了,顯然是很愉悅。
望著雲碟消失的妙曼纖細的背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發生的事那麼多,即使刻意的去忽略,心裡仍然還是有一道坑卡在那裡,我們都相顧瞭然的不去點破,唯一讓我慶幸的是,雲碟還是選擇努力去活著。
這樣便好了。
我和赤戀此番舉動,京城風波不斷,更有很多心懷暗胎之輩,趁熱打鐵的做下了很多不軌之事,那瓢髒水,都無疑的一樣扣在了催花門的頭上。
顯而易見的是,事情演的愈大,對我來說,卻是更好的。心底有個聲音不斷的在問:「依長生,我的這份見面禮如何呢?您還滿意嗎?」
那廂,依長生急的團團轉了吧。
想要盜得寶物,焉能讓咬人的狗亂吠?
望著眼前的美景,嘴角瀉下一圈柔媚的笑容,緩緩的於亭台裡坐落,秋風吹過來時,頭上的步搖吹的叮噹作響,悅耳動聽。
當雲碟抱著琴走過來時,看到便是這樣的景象,她的夫人慵懶的靠在籐椅上面,靈動的大眼微微的閉著,未施粉脂的臉上,是世俗凡人勿擾的仙女氣勢,衣訣裙角讓風吹的飄飄欲飛。
廣寒宮上面的嫦娥見了怕也會掩不住生出了妒意吧?
而雲碟怕的是,這樣絕美的仙人,驚醒了她後,仙人就會乘風而去。
雲碟一時怔怔的,抱著古琴緊緊的盯著亭台裡面的人兒,卻不敢上前打擾了她。直到裡面的人出聲喚她了,她才慌亂的奔過去,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古琴。
「你這丫頭,讓你拿個琴,怎麼去了那麼久?」我低喃了一句。
雲碟猶如受驚的小兔子,臉霎時就羞紅了,讓雲碟如何告訴她,自己是被她流露的仙姿給驚歎的移不開腳步了?
此時的我卻無心去研究她內心的波濤了。
「妖月!」一聲驚歎脫口而出。
擺在眼前的琴,乃上古名琴妖月,約三尺六寸長的琴身上面,是一圈圈的猶如龜背的妍麗斷紋,琴漆色之溫潤雅致,宛似出自鬼斧神工。我一時竟有點愛不釋手了。
常言道:琴不過百年不出斷紋。
斷紋乃琴表面上因長年風化和彈奏時的震動所形成的各種斷痕。斷紋的種類很多,主要有梅花斷、牛毛斷、蛇腹斷、冰紋斷、流水斷、龍鱗斷等。最奇最珍貴的便是這龜背斷了。
「琴家常說:千年難買龜背斷,親眼見到妖月,我真有點不敢相信了。我在紅樓用的天長琴,卻也不過是梅花斷而已。」
語畢,便迫不及待的輕輕撥弄了一根琴弦,那音色清澈亮麗,但奇怪的是它競也有種深邃低沉之感,彷彿這樂器是銅做的而不是木製的。
我的迫不急待使得雲碟也發出了咯咯的笑聲,那丫頭得意起來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可是王爺費了很大的勁兒,才給您找來的。」
雲碟的語氣是掩飾不了的喜悅,畢竟我能得到蕭聆飛的寵愛,那是她的期盼。
我也不掩飾自己的歡愉之情,端坐了下來,挑動指尖,涓涓的猶如曠古山泉流水般悅耳的聲音傾瀉而出。
「雲碟、怎麼樣啊?」一曲畢,我忙問雲碟,背後無人作答。
「雲碟?」那丫頭不知何時已經走開了。
「啪啪啪——」
一陣掌聲響起,隨著輕快的腳步聲後,蕭聆飛碧綠的眼眸就落入了眼裡,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坐在妖月旁邊的女子,眉宇之間帶著溫柔的笑、燦爛的笑著,暖如春色,我的心突然激動的漏了一拍,恍惚間,竟然分不清身在何時何地。
「好琴還得遇知音。妖月遇見化繁你,才是它的歸宿。」他淡淡的笑著,淡淡的說。
「王爺、、、」臉驀地紅了,我慌忙掩住自己游神的心思,嬌羞道。
蕭聆飛輕輕將手指撫在妖月上面,自言自語似的道:「我初見你時,便想到了它,情不自禁想著你會彈著妖月在我面前笑是怎麼樣的呢?所以,在紅樓時,我就給自己下了一個決心,一定要把妖月拿到手送給你。」
「王爺、、、」
蕭聆飛緩了一會神,悠然的抬起頭:「今日見的此番情景,證明我當時果然沒錯。這個世間,也唯有你才配的上妖月了。」
而我當時所不知道的是,蕭聆飛語言裡面,到底包涵的是怎樣的情感。
對於妖月,我只是偶爾聽聞它上一屆主人名叫韋之花,前朝大將軍凌波之妻,當時享譽菲爾斯大陸的美人。曾引得多少江湖豪傑折腰,只為了聽她一曲。
跟很多美人一樣,她到底是紅顏薄命的。在前朝滅亡的前一年,凌波一家冒犯了聖顏,被抄了家,而這位享譽一時的美人不過落的魂飛斷頭台的結局罷。
而妖月,在那時就不知所蹤。
被眩的蒙了眼,思緒飛了一會,便被蕭聆飛輕柔的一掌啪了回來。俊逸帶笑的臉,輕輕的訴道:「你的思緒飛到了哪裡呢?快給我彈一曲罷。」
就因他寵溺似的一拍,我的心突然軟弱了下來,暫時忘記了仇恨,反填上了一股柔柔的情懷,之於妖月的來歷,便也沒去深究。
如果當時,我注意了,又會怎麼樣呢?
擺了一下身姿,我細瘦的十指輕撥琴弦,悠揚的曲音娓娓而出: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日光像一簇一簇的火苗,飄忽的撒落在蕭聆飛身上,也撒在我的身上,染了一層淡淡的光輝,一曲鳳求凰,大膽而輕慢,當中女子的情懷,便似那剝了絲的繭,赤赤展露在他眼前。
蕭聆飛的目光愈加的柔和了,帶著掩不住的笑意,他俯過身來,低眸,便要含住麗人的紅唇。
我輕巧的閃過,調皮的衝他一笑,再次撥開了架勢,妖月在手下彷彿有了生命力般,極盡的吟唱起來。
蕭聆飛忽然會意,揚起嘴角,寬闊的亭台恰恰給了他活動的空間,他在空中一個輕靈的翻騰,白衣勝雪,裙擺飛舞,動作瀟灑飄逸到極致,黑髮順著風,揚起又飄落、、、
然後,蕭聆飛又一個旋轉,利落的從腰間取下長劍,輕輕一個甩手,長劍在上空發出一道空鳴,劃過一個漂亮的弧線,便又像牽了線的風箏回到他的手裡。
他轉眸,眼裡流光溢彩,望向我,低低的笑著,那是我此生見過的他最溫柔的表情。我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是夢是真。
清風,拂過耳邊,撩起髮絲,頭上的步搖再一次叮叮咚咚的作響,一如撥動著十指的琴弦,在我心裡劃過一道又一道波瀾。
迷糊間,蕭聆飛一個飛躍落在我眼前,柔聲問:「好好的,怎麼不彈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眼裡是迷離,還是惆悵,亦或是清明,轉瞬間,便將眼裡一絲絲的波瀾收入心湖。
琴音再起,潺潺流轉,迴盪在繁華閣空曠的院子裡。
蕭聆飛持劍凌空旋轉,矯健的身姿快速的與流轉的琴音合拍,他的動作似柔欲剛,看似簡單的招式,被他舞的極致的優美,劍花一個尾隨著一個飛奔著,那炳長劍在他手中,猶如長了雙翅膀翩翩欲飛。
撫琴吟唱的絕世女子,持劍悠然起舞的英挺男子,譜下了這曲天作之合的絕唱!
我只是靜靜的望著他,清眸點點的縮減,最後慢慢的融入到蕭聆飛那雙湛藍的碧波裡面,靜謐。
音止,劍停。
他依然帶著笑,俊美的臉上已是帶著微微的汗珠,向著我一步一步的靠近。
「琴為書室中雅樂,不可一日不對清音。妖月在上,我不就可以每天都能聽得這樣餘音繞樑的音曲了?」
說罷、哈哈笑著。
「那也需要王爺的鼎力配合才行。」我亦笑著回答。
然後,我們同時笑了。這是我重生後,第一次真心在他面前歡笑。
(PS:這一章會不會過多?是不是有點不明所以呢?呵呵、、、其實不是的,也是有原因的。只是飛飛想把意境寫的唯美一點。最好能讓看文的你猶如身臨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