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後,已經身在我寧安宮的榻上。
柔弱的身子疼痛的,彷彿剛剛在通紅的爐火中,被反反覆覆的淬煉過。
我已經記不清,自從我來到北龍國,這是第幾次從昏迷中醒來。
只是,與以往清冷的無人問津不同的是,這一次,眼前出現兩張清秀少女的臉龐,秀雅的臉龐上,滿是關心的神情。
見我醒過來,兩名少女高興的互相抓住雙手,一陣雀躍,「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大小姐?我微怔了一下,才想起,這兩名少女,竟是昔日將軍府中,釋飛瀑分派照顧我的白蘭和紫竹。
我掙扎著想要坐起,卻牽扯到前胸的鞭傷,一陣猛痛,痛的我緊緊地皺起了眉。
白蘭伶俐的快速伸手幫我,將我扶坐起來,並且在我的身後豎了一個柔軟的靠墊,讓我可以舒服一些,而紫竹則麻利的端過一晚溫熱的湯藥。
聞到藥香,我知道是治療外傷的方子,我接過湯藥放在唇邊,一飲而盡,才輕聲問,「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白蘭恭聲回答,「大小姐,大將軍聽聞,您將所有陪嫁的人,都遣回了大西國,宮中沒有體己的人照顧,心中很是掛牽,特意請旨讓我和紫竹來侍奉大小姐。」
釋飛瀑很掛牽我?在我那樣欺騙,利用他之後?
我抬眸,輕聲問白蘭,「他——不恨我嗎?還有,你們也不恨我嗎?」
「恨您?怎麼會!大小姐救過大將軍的命,是大將軍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們整個將軍府的恩人,我們對大小姐只有感激,永遠不會有恨。」
白蘭語聲誠摯,我聽得出,她沒有說謊。
我漠然對白蘭說,「你們還是回將軍府吧,我不需要別人照顧。」
我之所以不顧麟兒的反對,把我貼身的宮女全部留在大西國的宮中,又將所有陪嫁的人都遣回了大西國,就是不希望在這北龍國有什麼牽掛,我在這北龍國前途未卜,我不想連累任何人。
白蘭靈巧聰慧,猜到了我的心中所想,她輕聲說,「大小姐,我們家大將軍讓我們對您說,請您放寬心,王上素來看重我們大將軍,我和紫竹是將軍府的人,王上看我們大將軍三分薄面,不會將我們怎麼樣,宮中的各位主子,對我們也會忌憚三分,所以,您不要為我們擔心。」
釋飛瀑是個忠厚坦誠的人,心胸寬廣,他只記住了我的善,沒有記住我的惡,這一點,怕是我和龍御雲騎著千里追風馬,追上三日三夜也比不上。
我的心中對釋飛瀑始終存了很深的嫌隙,是他殺了我最愛的太子哥哥,這個仇,我至今仍刻骨銘心。
我不願接受仇人的恩賜。
見我仍思慮不決,白蘭和紫竹齊齊跪下,泫然欲泣,「大小姐,若不嫌棄我們蠢笨,就把我們留下吧,您若趕我們走,大將軍府我們也回不去了。」
我只得點頭。
我足足在榻上躺了半月才能下地,心中對龍御雲殘存的幻想,被那三十鞭打的支離破碎,蕩然無存。
心中沒了希翼和牽掛,倒變的一片澄澈,清明,淡然。
沒有希望,就不會再失望,不是嗎?
身子大好了,白蘭和紫竹極力央求我出去走走,她們說,半個月不見天日,我的面頰比白玉還要蒼白透明。
窗外有夾著極淡花香的輕風吹來,吹的我的心癢癢的,於是,隨手捻了一支玉笛,披了一襲杏黃色的輕紗,飄然出了寧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