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關看夏邦呈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一下子就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畢芳只好領著青兒,親自來到花廳接待夏邦呈。
夏邦呈應該知道丞相不在府裡,卻特地稱有重要的事來訪,看來真是非常嚴重。畢芳心裡隱隱有種感覺,他要說的事,與五毒教一案定脫不了關係。
她一進到花廳,夏邦呈便步上前來,她微微一福身,看起來仍是一貫的高雅絕美,和剛才面對簫關時的隨興判若兩人。
「夏統領,不知前來找畢芳有什麼事?」
「在下特地來訪,是想告訴小姐最近宮中的消息,是關於五毒教的……」
夏邦呈話說到一半,便被畢芳打斷。
「夏統領是指事涉太子一事嗎?我已經知道了。」畢芳沉靜地道,成功地掩飾對此事的震驚。不過其實也不需要太過掩飾,橫豎她剛才嚇的、該緊張的,在簫關那裡已經先做了一遍了。
「你已經知道了?」夏邦呈有些意外她消息之靈通,不過轉念一想,她是丞相之女,雖然訂了親卻仍追求者眾多。其中有幾個高官之子向她透露些什麼也不是不可能。「好吧,既然如此,你也該知道若此事為真,丞相恐怕難逃一劫,因為我們兩家的關係親密,兵部最近已經稍微提醒了我,我才特地前來告訴你。」
「謝謝夏統領。」畢芳越聽心越沉,似乎每個人都覺得她這次死定了。
「丞相若出了事,你便成了府裡主事的人,也該有些準備。」夏邦呈突然道。
「畢芳一介弱女子,政事也摻和不上,能準備什麼?」她有些無奈。
「心理準備。」夏邦呈看著她秀美的容顏,眉宇之間有了些遲疑,但也只是一瞬,便馬上恢復成冷靜的京軍統領,「其實今日是我爹叫我來的,我也希望太子這件事是誤會,否則恐怕不會到此為止。你爹貴為丞相,卻被太子給拖累,不管有沒有入獄,這官應該都丟定了,你我的關係尚未穩定,只怕……」
畢芳臉色微變,他這是什麼意思?從沒想過自己與夏邦呈關係會生變的她,突然有種被嫌棄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令她難受。
夏邦呈聰明的不再說下去,畢竟事情還沒確定,有些話不要說死比較好,何況他爹和他敘述的情況,也不一定會成真。
「畢小姐,在下言盡於此,公務繁忙,我只是抽空來,就先告辭了。」
「青兒,幫我送一下夏統領。」畢芳撐著最後的笑容,一點也不想在夏邦呈面前失態。以往夏邦呈來訪,她一定會送客到大門口,也給外頭的人看看她與夏邦呈感情好,如今……她實在沒那心情。
待人走了,簫關才大搖大擺的走進花廳,畢芳一看是他,方才在夏邦呈面前裝出來的端莊與氣勢也一下子全洩了,有些失意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是怎麼與夏邦呈認識的?」簫關突然問,他方才在外面樹上,什麼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其實我們相府與夏府原本只是泛泛之交,或許是我的美名傳遍京城,令各家公子趨之若鶩,爹也不知為什麼早早就替我訂一門親事,好像跟什麼算命大仙有關,他便在上門求親的公子哥兒中挑了夏邦呈。」她偏著頭想道。
「你爹也沒錯,我這一陣子在京城裡奔走,耳目眼線也算布了不少,這夏邦呈倒是沒什麼惡名。」簫關雖不喜夏邦呈,倒也沒有抹黑他。「不過,你覺得他真的喜歡你嗎?」
「廢話,他不喜歡我,為什麼要來求親?」她只差沒翻白眼送他。
簫關好氣又好笑地瞄了她一眼,這小娘們剛才裝得氣質高雅,未婚夫一走就變了個人,在他面前一點形象都沒有,彷彿不在乎自己孔雀不開屏會成了雛雞。
「你不是說自己才貌兼具?能夠得到京城第一美女的青睞,保證夏邦呈的聲望一下子就會拉到最高,成為男人又嫉又羨的對象。至於皇宮裡嘛,自然也會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青年才俊竟能打動丞相和京城第一美女,你說這夏邦呈還不出頭嗎?他微微地酸了她一句。
畢芳不語,只撥了一下頭髮,調了一下花簪的位置,說她美她倒不否認。
簫關差點笑出來,不過現在不是玩笑的時候,他接下來要說的,是非常現實的事,「我記得他父親是兵部侍郎吧?如今兵部尚書年歲已高,搞不好過兩年就會回老家賣鴨蛋,那麼這個尚書的位置若有當朝丞相大人的推薦,還不手到擒來?「
「你在暗示什麼?」畢芳皺起眉,她從沒想過這種事。
「我沒暗示什麼,只是夏邦呈剛剛話裡最後的暗示……我只能說,若是真心愛你,就不會大難來時各自飛了,是吧?」蕭關點到為止。雖然他有些看不過夏邦呈的行為,卻也不會在這時候就判對方死刑。
「若是真心愛我,該是怎麼樣?」畢芳好奇地想聽聽他的高見。
「自然是不離不棄。」蕭關說得斬釘截鐵。
畢芳心裡突然有些怪怪的情緒,能讓他不離不棄的女子會是什麼樣子?會比她美嗎?會比她更有才華嗎?或者背景更雄厚?
蕭關瞧她臉色不豫,只當她在擔心畢學文,為了沖刷她擔憂的情緒,他以嘻皮笑臉的態度來淡化這件事,「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太早,咱們就等著看夏邦呈的表現吧。」
等事情發展到最糟的地步,一切答案就會揭曉。
清晨,整個相府只有負責採買及廚飲的人清醒,其他人從小姐到門房,都還沉沉地睡著,蕭關卻是早就躍出了府牆,在胡同裡左彎右拐,最後來到郊區一座破落的土地公廟旁,而裡頭早就等在那裡的是小錢鼠。
「老大,有眉目了、有眉目了。」還沒等人站定,小錢鼠便一副邀功的樣子趨向蕭關,「老大教我們的那一套很有用,用來跟蹤人從沒有被發現。」
「別拍馬屁了,講重點。」蕭關沒好氣地敲他一記栗爆。
這陣子,蕭關透過小錢鼠集結了許多京城的小乞丐,他將自己在桃渚生存所學會的坑矇拐騙、偷聽、跟蹤的技巧全教給了他們,甚至還教他們識了不少字,以便在京城裡混能更加如魚得水,如此便形成了一片密佈的羅網,也讓他辦起事來方便許多。
小錢鼠雖挨了打,但還是笑嘻嘻的,他們小乞兒幫由開始的十幾人,到蕭關的組織與號召變成了上百人,他這沒沒無聞的小錢鼠也嚴然成了個小統領,如此怎麼能不對蕭關心悅誠服?
「老大,你叫我們暗中盯著那幾個五毒教的人,北邊的弟兄們發現他們最近偷偷的進了皇宮,而且進去的人就沒再出來過。」小錢鼠如實地慎重說著。
「進皇宮?為什麼要進皇宮?」蕭關揚起眉,這個小動作只要在他思考時,總是會不經意的做出來。「不管宮裡和他們串通的人是誰,這時候朝廷調查起來,風頭正緊,五毒教怎麼樣也應該撤出京城保存實力,而不是反倒潛入皇宮裡……看來,過一陣子皇宮裡有個翻天覆地的好戲要演了。」
這只是簡單的推論,小錢鼠卻佩服得五體投地,「老大,你說的真是有道理。」
「我得想個法子探聽一下皇宮裡的消息才行。」蕭關在廟裡踱來踱去,苦思著混入皇宮的法子,因為他的勢力主要還是在宮牆之外,總不能叫小錢鼠真在宮牆打個洞鑽進去吧?
想不到小錢鼠這時異想天開地道:「老大,那個畢小姐的父親不是丞相嗎?你和她感情那麼好,讓她去打探一下不就得了?」
「我什麼時候和她感情好了?」蕭關臉一歪。
「不是嗎?我看老大你明明很喜歡她的啊,每次聽你談起她,你的眼睛都會發亮呢!」小錢鼠娓娓道來他的觀察心得。
「是這樣嗎?」蕭關心中一跳,他會喜歡那個自戀過頭的小娘兒們?她也不過長得比別人漂亮一點、反應比別人好玩一點,所以引起他的興趣罷了,怎麼原來在別人眼中,他居然是喜歡她的?
「你可別胡說,那個小娘兒們早就許給夏邦呈了,我可無福消受。」他不否認說這句話時,心中一直有股氣堵著,感覺悶悶怪怪的。
「老大,這件事只要稍微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當今皇上好女色,畢小姐的美色又是名聞京城,畢丞相只是不希望自己女兒入宮,去嫁一個老頭子守活寡,才早早就將她許了人。」小錢鼠像是在說什麼秘密般,笑得賊兮兮的。
蕭關聞言,左手手背往右手手心用力一擊,像是領悟過來什麼一樣,「原來如此!我就在想那小娘兒們和夏邦呈根本貌合神離,到底是怎麼湊上的……」
「老大,要不要將她搶過來?」小錢鼠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畢小姐我雖沒見過幾交,不過看起來對老大也是頗有情意……」
「真的?」她對他有情意?蕭關聽得心癢癢,心忖連那驕傲的小娘兒們都逃不過他英俊瀟灑的魅力了。
「真的!」小錢鼠點頭如搗蒜,「要是能讓畢小姐拜倒在老大你的……呃,綁腿褲下,不等於打了夏邦呈一巴掌嗎?也替我們這些以前常被京軍欺負的手下出口氣。」
「去你的,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自己。」蕭關再賞他一記栗爆。「別再提這件事了,老大追女人也是你能管的嗎?」
「是是是……」小錢鼠捂著頭,不敢喊痛。
不過對於畢芳這檔子事,蕭關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才踏出土地公廟,蕭關立刻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於是他吹著口哨,又在胡同裡繞來繞去,甚至翻牆直接穿過別人家的院落,再從另一面翻牆出來。以為自己擺脫了跟蹤,沒想到一個轉彎,幾名藍衣人竟現身擋在他前頭。
蕭關瞇起眼看了看。好吧,對方看起來是高手,而且追蹤的技巧一流,現在站的位置擺明了就是不讓人走,而他這身武藝雖然還算拿得出來見人,但一個打五個太不划算,且那把救命用的短刀也給了畢芳,他連嚇唬對方都沒有道具了。
聳起肩擺擺手,蕭關無奈地道:「諸位大俠,不知各位追著小弟有何貴幹?小弟兩袖清風,銀子一毛也沒有。」
「我們要你的人。」一名藍衣人深深的望著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卻冷靜的掩飾住。
誰知蕭關突然抓緊自己的衣領,面露驚恐直往後退,「不、不會吧?諸位大俠有這種癖好?雖然小弟英俊瀟灑貌若潘安,但並沒有那種嗜好。難怪、難怪你們都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我……」
幾名藍衣人面面相覷,像是沒料到他竟有這種反應。方才說話的那個藍衣人皺著眉,出面想解釋,「我們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蕭關向他們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幾個藍衣人都受過嚴格訓練,當下急忙閉氣合眼,怕中了對方的毒粉,蕭關便趁著這個空檔,由藍衣人之間閃身而出,一手搭上旁邊民宅的牆頭,敏捷地翻過身去。
落地站定後,他正準備溜之大吉,眼前的畫面就令他傻眼——牆的這一頭早已站著幾個藍衣人正等著他。
蕭關真是服了,這簡直是天羅地網,他只得無奈地道:「算了、算了,看來我是逃不掉了,你們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