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和柘榮離開,已經十幾日過去了,依舊杳無音信。
卿言一直蝸居在玲瓏居,過著與世隔絕的恬淡生活。
一日,泠筱建議,「卿言妹妹,家中還需要添置些生活用品,今天是十五,剛好是趕集的日子,我們到附近的小集鎮上去逛逛吧?」
「好啊!」卿言歡快地從床榻上躥了下來。來到玲瓏居十幾日,她一直足不出戶,卻也是悶壞了。
她迅速來到梳妝鏡前,除下了自己的女裝,然後,將一塊白錦纏繞在自己的胸部上。
泠筱不由地奇道:「卿言妹妹,你這是為何?」
卿言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映月姐說了,像我這樣的女孩子,走出去,太過於招搖,還是化作男兒身,出門行走方便一些。更何況,現在,官府的人也到處在找我……」
「哦,這樣啊,那我來幫你裝扮吧。呵呵,我這兒剛好有些皇甫大哥留下的飾物,衣服倒是穿不上去,呵呵,他的尺碼太大了!」
片刻之後,卿言出門。
她穿一身慘綠羅衣,頭髮以羊脂玉髮簪束起,腰繫玉帶,手持象牙的折扇。她臉如桃杏,姿態閑雅,尚餘孤瘦雪霜姿,如少年般的瞳仁靈動,水晶珠一樣的吸引人。
泠筱不由地拍手喝道:「哇,好一個俊俏的公子哥呢!姐姐挽著你走到大街上,不知道會羨煞多少大姑娘了呢?丫丫丫!」
卿言婉兒一笑,旋即學著郗銘拂扇的模樣,單手握拳負於身後,另一隻手優雅地攤開了折扇,在自己的胸前隨意搖曳了幾下,接著信步而出,貝齒閃動,「感覺,還還不錯,嘻嘻。」
泠筱失神地望著卿言的那一身裝扮,不經意間,縷縷血絲卻攀上了那原本清澈透明的靚眸。眼前的人兒是何等的明媚,而那些飾物卻又是何等的熟悉。在那瞬間,她如入夢境,追憶起了與皇甫實在一起的那歲歲年年……
「姐姐,你怎麼了?」卿言疑惑不解地望著已然淚如雨下的泠筱。
她垂眸,掏出絲絹,輕輕地擦拭下了滲流在眼角的淚水,「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從前。」
卿言悠悠地歎了口氣,「想起皇甫大哥了吧?」
泠筱轉過身去,背對著卿言。
卿言望著眼前佳人的背影,顯得那麼地孤寂,落寞,她走身上前,輕輕地在泠筱的肩頭拍了拍,「都過去了,我們,應該笑著迎接嶄新的生活,而不是活著自己痛苦的記憶裡。」
泠筱抬眸,「妹妹,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守婦道?明明已經有了柘榮大哥了,卻還對他念念不忘?」
「呃……我當然能理解啊!你們十幾年的感情,又豈能是說放下就放下的?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一切都要向前看……柘榮大哥,又哪點輸給他了!」
「嗯!」泠筱含著淚,點了點頭,「謝謝你,這時候有你在陪我說說話,真不錯。」
「好了,我們走吧!今日,本公子,就做你的情郎吧?哈哈」
「是,相公……呵呵。」
兩個嬌小的媚人兒,相互挽著,歡快地向著集鎮走去。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原本疏稀的小鎮平白多出了很多商販。附近的農戶都將家中閒置多餘的農作物,挑到集鎮上來賣。那裡,還聚集了各種雜貨鋪,甚至還有特地過來趕場的雜耍團。
人流攘攘,接踵而至,紛至沓來,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卿言饒有興致地在一個賣冰糖葫蘆的攤位上駐步,看見那鮮艷欲滴的果子,她不由地心中一動,忍不住伸出手來,挽起一根,湊近自己的鼻尖輕輕地嗅了一下。那張令所有男人都心馳神往的臉上,忽而展顏一笑,剎那間如鮮花開滿山澗,明媚地似能喚回春天。
「呃……」賣冰糖葫蘆的大叔立刻傻了眼,竭力撫平了自己跌宕的心境,乾笑了兩聲,「這位小哥生得好俊啊,簡直比咱的冰糖葫蘆還要鮮艷,呵呵,要不買兩根,給你的小媳婦吧?」
卿言不好意思地回抽了手肘,有些窘迫地望著那大叔,支支吾吾地說道:「呃,那,來兩根吧……」
「誒,好勒,您拿好了!」
泠筱在旁,微微一笑,伸手進了自己的香包,掏出了兩顆銅板,遞了上去。
大叔遲疑地接過,扭頭,上下打量了她們一番,心中更是嘖嘖稱奇,暗自尋思道:怎麼是這大姑娘給小伙子買冰糖葫蘆嗎?喲,瞧這小哥油頭粉面的樣子,感情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啊……他幹這一行,確實,適合!娘的,老子是沒錢,要有錢,老子也去包養這麼個小白臉!哦,不,不,呸!呸!呸!老子怎麼能包養男人了,哦,天那,菩薩保佑……
將冰糖葫蘆塞入口中,絲滑入口,酸甜怡人,卿言興致勃勃地在街道上奔奔跳跳,歡暢無比。她好久都沒出來散心了,都快憋出病來了。
忽然,馬蹄聲響,幾輛馬車,拖著大批的勞役,在大街上肆意地衝撞過來。
「閃開,都給我閃開!」當頭的一名士官搖旗吶喊道!
馬車呼嘯而過,捲起片片塵土。
泠筱猛地拉住了卿言的衣衫,將她的身子向後拖動了一下,避開了馬車的鋒芒。
她恨恨地在卿言耳邊說道:「又是官衙在拉壯丁,這些勞役都是要送去城西的採石場的,專門用來修築城牆。」
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在卿言的前面疾馳而過。
她蹙眉,掩鼻。試圖遮擋著漫天的灰塵和從這群勞役身上散發出的腥臊味。
忽然!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龐頓時映入卿言的眼簾。
他蓬頭垢面,穿著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拿捏著一根勞作使用的鋤頭,而那眼神雖然略顯的呆滯卻難掩渾然天成的憂鬱之色。
這一身犀利哥裝扮的勞役,雖然滿臉灰塵,卻五官分明。
郗銘太子!這是郗銘!
卿言只感覺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急不可耐地向著馬車留下的軌跡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