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凜冽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冰冷得好似冰山撞擊,只一瞬間,就足以讓現場的溫度再冷上幾分。
帝軒輕輕掀起薄唇,用唇形無聲地告訴她:「遊戲結束了。」
他舉起手中巨大的黃金弓,挽弓搭箭,蛟龍所制的弓弦被拉至極限,勢窮而發,「嗖」地一聲,怒矢離弦,黃金箭以雷霆之勢朝安勇射去!
宋曉急忙搶過身旁騎兵手中的弓箭,四指併攏,拇指扣緊,摸箭,搭弓,彎弩,三箭連發,穿雲破霧般激射而去,重重撞擊在黃金箭上,只聽三聲箭矢折斷的聲音傳來,黃金箭連同三支斷箭都掉落在了泥土中。
然而,還沒等她鬆口氣,另一支黃金箭又朝安勇射去,她已經來不及搭弓了,宋曉扔下手中的長弓,飛速朝那邊跑去。
耳邊是咆哮的風聲,腳下是鮮血侵染的黃土,她跑得那麼快,心跳像擂鼓般,提到了嗓子眼上。
快一點,再快一點,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她不能讓安勇也出事。
她一把推倒安勇,勁箭從她的頭頂穿過,髮帶瞬間斷裂,三千髮絲像黑色的瀑布般,從頭頂流瀉下來。
「咚!」安勇重重倒在地上,堅硬的土塊劃破了他的臉,鮮血一滴滴滴入潮濕的土地裡。
宋曉飛快地站起身,長髮被狂風吹散,凌亂似漆黑的蝶翼漫天飛舞,女性柔美的光輝彰顯無遺。
「皇甫瑾,還想玩下去嗎?」帝軒勾起薄涼的笑容,然而眼眸冰冷,一絲溫度都沒有。
他的身後,是幾千名神射營,冰冷的箭頭閃著金屬的寒光,指著還在做困獸之鬥的人民軍。
宋曉什麼話也沒有說,呼嘯的風在他們之間宛轉,隔著這麼多人,但她仍然能感受到他嗜血的譏諷。
這幾日,他像在和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一直沒有以絕對優勢壓垮她,儘管大溯軍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他卻似乎很享受這種慢慢蠶食的樂趣。
「投降,否則他們全都會死。」帝軒冰冷地下最後的警告,他的語氣壓抑中濃濃的怒意,為她剛才的舉動憤怒不已。
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奮不顧身撲去救別的男人,原來除了宇文謙玉,還有別的男人值得讓她為之去死,是不是要和所有男人扯上關係,她才滿足,這個yin蕩的女人!
夜間的風生冷似鐵,刮得人臉頰生疼,她看著四周還在奮力廝殺的人民軍,看著他們被敵人的長矛刺穿,被鋼刀砍掉腦袋,看著他們滾在地上哀嚎,忽然覺得身體裡所有的力氣都消失了。
她帶著他們一路走來,當初的五千名戰士如今剩下不到五百,他們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生死,他們本可以好好活著,卻因為她的決定,毅然追隨她來到異國土地,被困死在這座土坡上。
時間彷彿靜止了,鮮血也凝結了,她聽不到周圍的喧囂,只聽得到自己壓抑的呼吸和沉重的心跳。
帝軒說的對,再反抗下去只是死路一條,她不能死,弟兄們也不能死。
「投降!」她扔下手中的長刀,閉上眼,吐出的話語不大,然而卻仍然讓所有人民軍的士兵們聽到了。
「大人!」所有人朝她望去,然而卻忽然都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揮斥方遒,一路帶領他們所向披靡衝殺而來的大人,竟然是個女人!
然而現在不是吃驚這個的時候,安勇大聲吼道:「我們不能投降!就算我們投降了,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
「你們沒有選擇。」帝軒冷冷說道,隨時他的手勢,箭頭上點燃了火油,只等他一聲令下,神射營的騎兵們就會像射穿一塊糕點般輕易將他們消滅。
「皇甫瑾,叫你的人放下武器,這是朕最後一次警告。」帝軒眼眸微瞇,緊緊盯著臉色蒼白的女子,壓低的聲音顯示出他耐心已經耗盡。
「瑾公主!」帝軒的話像一道驚雷,瞬間讓人民軍的戰士們忘了反抗,他們被蜂擁而上的大溯士兵壓在地下,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幾百把鋼刀已經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你是瑾公主!」柯良被三名大漢緊緊鉗制住,他望著宋曉,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個帝國曾經最尊貴的公主,後來被唾罵為叛徒的女子,竟然是他們驚才艷絕的大人。
「是,我是皇甫瑾。」宋曉撕下臉上的**,望著弟兄們,柔聲說道。
她那麼瘦,眼窩深陷,皮膚因為常年帶著**而顯得異常蒼白,她的墨發在空中飛舞,好似一隻蹁躚的蝶。
然而她的氣質卻那麼沉穩,即使在這種環境下,她單薄的身影也能給人無限的安慰。
所有人民軍的戰士都安靜下來了,他們望著消瘦卻依舊美麗的女子,她曾經是帝國最柔美的花朵,曾經是無數人心靈的寄托,而現在她卻穿著戰甲,和他們並肩作戰。一個女人都不怕死,他們還怕什麼呢,死並不可怕,因為他們死而無憾。
「我們投降了,放過他們。」宋曉望著帝軒,平靜地說道。
「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和朕討價還價。」帝軒陰騭地注視著她,看見她眼眶下深深的黑影,骯髒不堪的戰甲,心臟忽然有些抽疼,然而很快就被背叛的憤怒衝散了。
「將他們帶下去,關入城外的水牢。」帝軒冷聲下令,看著宋曉被士兵捆住雙手,無情陰冷的目光在她瘦得脫形的臉上停留一秒,就轉身離開。
從他聽到宋堯這個名字時,就隱約猜到了是她,而當拒北關失陷,他就確認了是她。
因為她曾經對他說過類似的話,雖然當時他只覺得滑稽,但當第九師被悄無聲息地消滅掉之後,他忽然覺得她或許真的能有能力辦到。
所以他才親自前來,為的是抓住她,然後懲罰這個一次又一次背叛他的女人。
這一次,他會讓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