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一聽,立即站起來,不顧有些不穩的身體,就朝門外衝去。
宇文謙玉果然回來了,當宋曉看到他身旁那名吹鬍子瞪眼的老人時,眼前突然一黑,失去意識的瞬間,她聽到耳旁傳來一陣驚叫聲。
等她醒過來,已是第二日,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心兒房間,然而她剛打開門,便看到宇文謙玉早已在那等著她了。
「謙玉,玄機老人說了什麼?心兒的毒能解嗎?」一開口,宋曉急忙問道。
「他來看了孩子,但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宇文謙玉沒有瞞她,看玄機老人的樣子,似乎還在氣他把他帶回來的事。
「我去問他。」想也不想,宋曉便要宇文謙玉告訴她,玄機老人現在在哪裡。
「瑾兒,我知道你心急,但他現在不會見你。」他又何嘗不心急,但玄機老人的脾氣他知道,他不想開口什麼人也不能從他嘴裡得到什麼。
「那我就一直等到他肯見我為止,如果我不能從他那裡聽到答案,我會一直心神不寧。」固執地說道,她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終於等到有人能救心兒,他一句不想說絕對休想打發她。
見她目光執著,他終於讓步,然而他想陪同她一塊前去的提議被她否決了,她說心兒是她的孩子,若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不能說服玄機老人,其他人又能起什麼作用?
宇文謙玉知道她說得對,玄機老人的心思他是懂一點的,從他找到他開始,這老爺子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想來這一次也是故意為難瑾兒。
想到老爺子那怪脾氣,宇文謙玉無聲地歎了口氣,只得告訴宋曉他現在人在何處。
宋曉立刻就朝玄機老人所住的庭院走去,那裡一個人都沒有,雜草叢生,荒蕪得像是從沒有人住進來過,宋曉不明白玄機老人怎麼會挑選這麼一處地方,然而聽說他行事向來讓人捉摸不透,也就不再細想了。
宇文謙玉告訴她,現在玄機老人還在睡覺,所以她只能站在院子裡等。
然而從白天到到晚上,那扇緊閉的房門都沒有打開,宋曉站得腿有些酸了,走到那座積滿了灰塵的五角亭,本想坐下來休息,卻看到石桌上有一副沙盤。
沙盤的兩側用高高的細沙堆積,形成一條狹道,狹道的兩端,一端擺著密密麻麻的石子,而另一端擺著數量不到三分之一的石子,而石子少的那端後面用細沙灑了一條直線。
宋曉一看,便知這是一副陣法,下意識地,她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再看了看這副沙盤,百無聊賴下,她動手將沙盤重新整理。
這時,房門忽然開了,宋曉轉身一看,見到一名髮鬚皆白,然而精神矍鑠的老人從裡面出來,他一看到亭子裡的宋曉,頓時氣匆匆地走了過來。
趕緊停下手中的動作,宋曉看到玄機老人,急忙迎上去,然而她還沒開口,便聽到老人氣急敗壞地朝她喊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宋曉趕緊解釋:「老前輩,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天,想問問我的孩子。」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老人打斷:「我是問你弄亂我的沙盤幹什麼!」
「對不起。」宋曉意識到自己得罪了眼前這名老人,趕緊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立刻還原。」
「等等!」玄機老人衝到石桌前,看到一幅面目全非的沙盤時,眼睛忽然吃驚地瞪大了,他趕緊制止宋曉的雙手。
「你擺的這幅沙盤是什麼意思?」老人微瞇起雙眼,看著宋曉,沉聲問道。
「破解之道。」宋曉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個問題,楞了一下,據實以告。
「如何破解?」咄咄逼人地追問,玄機老人看到宋曉做出的調整,有些難以置信。
「這幅沙盤中,兩面被高山夾道,後方又有水流阻斷,若處於不利地位的一方要扭轉頹勢,只能臨河布出背水陣。」宋曉見老人對這幅沙盤極為重視,生怕惹惱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兵法有雲,要背山、面水列陣,你反其道而行,豈不是犯了兵家大忌?」玄機老人見宋曉年紀如此輕,又是名女子,然而她說這些話時那麼自然,彷彿深諳陣法,不得不有些吃驚。
「兵法也說,『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這是兵法中所稱的死地,任何常規軍事知識都不可能挽救一隻快要敗亡的軍隊,只有天才的將領,才會利用絕境求生的心理,激發士兵最大的潛能。」宋曉進一步解釋道,她並不是信口雌黃,歷史上在絕境中反敗為勝的例子並不少見。
「只是將一群士兵丟進絕境,他們就能反敗為勝了?」玄機老人嗤之以鼻,一個黃毛丫頭,就算熟讀兵法,也只懂點皮毛罷了。
宋曉被他輕視的眼光激怒,雙手在沙盤上撥動幾番,就對玄機老人說道:「先派出一支輕騎,從山路小道迂迴到敵軍大營後方埋伏,其餘的兵卒背水布新月陣,敵軍見我方違反軍事常識,又實力懸殊巨大,必定傾巢而出,希望一舉擊潰我軍。等到敵軍來襲,我方佯敗,退至河邊,然後利用這種奇特的陣型反過來將敵軍包圍,前有追兵,後無退路,士兵必定拚死殺敵。敵方久攻不下就會想退回營壘,而埋伏在敵軍大營外的輕騎早就趁敵軍傾巢出動後方空虛時,衝進敵軍營壘,拔下敵軍旗幟,換上我軍戰旗。敵軍看見大營裡飄揚的儘是我軍大旗,會以為營壘被攻下,隊伍必定大亂。只要敵軍陣腳一亂,我軍趁勢反擊,定能一舉擊敗敵軍。」
聽著宋曉條理清晰的述說,玄機老人心中越來越驚訝,他知道,宋曉說得一點錯誤都沒有,只是她一介女流之輩,竟然會懂得如此高明的陣法,這副沙盤曾讓君正都冥思苦想了兩天,她竟然一天之內就想到破解之道了,不對,還不到一天。
「當然,背水陣不是任何一名將領都敢用的,能使用這種陣法的將領必須要在軍隊中有極高的聲望,而且要富有戰鬥經驗,要懂得應對瞬息萬變的戰局,在戰鬥中要能根據不同的情況,及時作出調整,否則很容易全軍覆沒。」宋曉最後總結了這種陣法,看見玄機老人驚訝的表情,她並不覺得有何得意,因為她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這種陣法是漢初名將韓信所創,而後世使用此種陣法的將領不在少數,但絕大部分都以失敗告終,由此可見,天才的指揮只配天才的將領,一味模仿說不定適得其反。
「你懂陣法?」這次不是疑問了,而是肯定。
「我精通陣法。」不是她自大,她是軍情處的王牌軍師,研究過古今中外所有著名戰役,也曾帶領戰術小隊以援軍的名義參加過幾場現代戰爭。說她精通陣法不足為過。
「若平地上,步兵遇騎兵如何勝?」玄機老人來了興趣,他想考考她。
「無論是對於重甲騎兵還是騎兵射手,步兵戰勝他們的殺傷利器都在於強弓硬弩。因為在作戰中,步兵缺乏戰術機動能力,他們所使用的武器只有比騎兵的機動更快同時必須是遠程,才能有效戰勝騎兵。」宋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古代的兵種其實很單調,無非就是騎兵、車兵、步兵之間的較量。
「你是說像大溯那種人馬俱甲的兵種,步兵也能勝?」玄機老人盯著宋曉問道,據他說知,大溯那一支鐵浮屠戰無不勝,而這名女子卻說得那麼合情合理,實在是讓他驚訝不已。
「是的,沒有完美的兵種,重甲騎兵雖然很恐怖,但是他們速度慢,而且時間一長,很容易體力耗盡,只要步兵陣法不亂,擊敗重騎兵的幾率很大。而且既然有重騎兵,那同樣就能有重甲步兵,只是要打造一支重甲兵團,要耗費許多財力。」她想了想,補充道,以她所知,目前能有實力打造重甲兵團的,估計就只有大溯。
「那陣法呢?你說沒有完美的兵種,那可有完美的陣法?」玄機老人現在對她的話有莫大的興趣,活了幾十年,他自以為見多識廣,無所不知,然而今日卻被一名小丫頭連連震驚道,他真的很想知道,她腦子裡還裝著什麼能叫他大吃一驚的東西。
「陣法不過是能在戰鬥中更好地發揮各種兵種、各種武器的戰鬥力,說到底,不過是輔助手段,當然陣法用得好,發揮的作用難以估量,但和兵種一樣,也不可能會有完美的陣法。」儘管宋曉現在不想談論這些,但她感覺得到,玄機老人對她的話很感興趣,而且眼神中的驚喜強烈得讓她想忽視都不行,也罷,他喜歡聽,她就討他歡心,現在謙玉還沒來找她,說明心兒還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