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大溯中軍大帳仍然燈火通透。
「陛下還在裡面?」一個穿著精鐵鎧甲的年輕將軍,走近大帳,他小聲地詢問門外的衛兵。
「回稟圖將軍,陛下現在還在作畫。」衛兵立即恭恭敬敬地答道。
「作畫?」圖坦疑惑地皺起眉頭,但沒等他想明白,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
「進來吧。」
圖坦立刻斂去疑惑,他一走進大帳,便看到正專注於眼前畫卷的年輕帝王。
帝軒脫下了白天的戰甲,此刻一身純白錦袍,裁剪合度的常服將他的身形烘托得更加修長挺拔,三千如墨青絲,僅用一根白玉簪子,鬆鬆地髻在腦後,湛藍的眼眸低垂,斧鑿刀刻的完美五官上,被燭火投射出淡淡剪影。
此時的他,褪去了平日裡不怒自威的張揚霸氣,平添了一股光華內斂的柔和氣質,若不是他不同於漢人的深邃輪廓,乍眼望去,圖坦真會以為他是江南那些吟詩作畫的文人雅士。
「參見陛下!」圖坦單膝跪下,「陛下,這是今日的戰報,請陛下過目。」
「朕知道了,先放下吧。」
「遵命!」
說話間,帝軒沒有抬頭,他仔細地繪製著眼前這副丹青,任由圖坦將文牒放至小几上。
「陛下,微臣還有一事稟報。」想了想,圖坦有些遲疑地說道。
「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帝軒緩緩說道,語氣中已有些不悅。
「陛下,是關於瑾公主的。」話語剛落下,圖坦便覺空氣中的氣氛陡然一變。
曾幾何時,這個名字是整個大溯帝城的禁忌,從耄耋老者到總角孩童,誰都不敢提起這個名字。
那一日,三萬禁衛軍親眼看到那名女子決然地跳下萬丈懸崖,而他們的帝王在崖邊站了整整一夜。
那一晚,下了整整一夜大雨,而帝軒卻像毫無知覺似的,如同石像般任憑雨打風吹,他的身後跪著如海的黑甲士兵,但卻無一人敢上前勸他離開。
自此以後,帝軒變得更加殘暴無情,即便是近臣、妃嬪,只要有一點過錯,輕則處斬,重則滅門。
這三年來,皇帝身邊的人,莫不活得提心吊膽,沉重壓抑的氣氛籠罩在金坎宮的上空,像是濃厚的烏雲,揮之不去。
這些年來,帝軒唯對一件事堅持不已,那就是他始終相信皇甫瑾不會就這麼輕易死去,所以他派出無數人馬去搜尋她的下落,但都石沉大海般毫無音訊。
而在兩個月前,當帝軒決定再一次發兵天啟時,他仍然不忘吩咐圖坦派出暗衛,潛入天啟國土,尋找那名女子。
作為一名臣子,圖坦明白一個帝王最不需要的便是感情,特別是那名女子還是敵國的公主。
所以私底下,當他得到皇甫瑾的下落時,他曾猶豫過要不要稟告帝軒,但思量再三之後,他還是決定據實稟報,因為他知道,帝軒派出打聽下落的人馬中,絕不止他一路。
「說。」帝軒仍然沒有抬頭,但畫筆卻停滯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