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如這般深深絕望,如這般狠狠失去,這一份心意或許還見不了光,它還是一直沉睡在楚夙離的內心裡。
但此時此刻,楚夙離記不住成寂落的言語,反倒是能把古沫沫說過的每一句話,倒背而出。
「成寂秋,如果當時本王肯去面對你……」
如果當時,肯去面對你!
如果當時,面對了我自己!
如果早一點發現!如果早一點承認了!
「王爺說笑了,妾身就是死,也是給王爺殉葬,合墳。」
「妾身又一次令王爺失望了,妾身的命真是太硬了。」
「肅王爺,除了逃避,你還能做什麼?」
「我最瞧不起你這樣的男人!」
「千年都那麼孤獨麼……」
「那你休了我啊!」
「早一點這麼喚我……就好了……」
原來這些都是奢望麼?糾糾纏纏,恨來恨去,卻在回眸間發覺,我們早已是離不開彼此!
離不開!你可知這等同於什麼?
成寂秋,你感覺不到麼?本王的心,本王的思緒裡面竟然全都是你了
「落花紅冷。」
「再遇何期。」
成寂秋,你醒醒,好不好。你可知麼,剛才這一陣的心痛,本王難以承受。
楚夙離伸手,緩緩將面具拿下來,垂眸望著床上的女子,再度輕輕撫上她的傷口,這疼就如此簡單地,從古沫沫的身上,傳遞給了楚夙離。
落鳳谷位於長平城郊,沿街市,出城,再經過一段竹林,即可到了。
落鳳谷隱在深谷之中,周圍包圍種植著青竹,傳言說,鳳皇喜歡以青竹為食,見到竹子,就會不由自主的落下天來食用之,故而,這一段隱在青山之中的谷底,名為落鳳。
說到落鳳,這裡還真就有一隻鳳皇。
落鳳谷之前本名為翠竹谷,老谷主溫遠山本是名醫,江湖之事很少涉及,但他有一個不同一般的夫人顏玉兒,這顏玉兒曾在江湖中號稱「九死蝴蝶」,因為她的身份本是個殺手,擅長暗器與易容,受雇於各種形色之人,只要有銀子,就敢取任何人的生命,即使九死都得不了這一生,同時顏玉兒每次殺人必會留下一枚深黑的蝴蝶鏢,以示標記,敢作敢當,在江湖上的名氣十分響亮。
可是二十年前,她卻在江湖銷聲匿跡了,當年曾有無數她的仇家幫派,明察暗訪,妄圖將其找出,方法用了無數,卻愣是沒能找出她身在何處,江湖人士只得以為此人已死。
直到九年之前,溫遠山無意救了歐逝傲要毒殺的人,與歐逝傲因此結怨,歐逝傲派殺手攻入翠竹谷,意圖報這一口惡氣,卻在翠竹谷遇到了「九死蝴蝶」顏玉兒。
也因此,顏玉兒的身份行蹤才得以暴露。
之後的事情,自然是尋仇的尋仇,同所有的江湖恩怨,上演相同戲碼,再之後,為保翠竹谷,顏玉兒飲毒自殺,溫遠山隨後身亡,翠竹谷從此於江湖的腥風血雨中銷聲。
一直到三年前,溫落雪的出現。
溫落雪,正是當年翠竹谷主溫遠山的獨子,也正是他接下了其父的家業,並為此更名為「落鳳谷」,這一些年來,失去父母的他是怎麼過下來的,無人得知,而他那一身絕妙醫術,以及那出神入化的暗器技法如何習得,亦是無人得知。
人們只知道,從此江湖上多了一個「玉手鳳雛」。
論說到交情,靖王爺楚夙緋和這溫落雪僅有一面之緣,這本來算不上有什麼深交,但為了他四哥楚夙離,靖王爺還是獨自登門到訪了。
還未入得谷中,清冷的琴聲就傳來,靖王爺皺眉,默默地站在谷外,思考著一會見到溫落雪的說辭,他很清楚,憑溫落雪,一定知道此時谷外有人到訪,不出多少時刻,就絕對會有家僕出來迎接,靜待比他冒然硬闖要明智多了。
「嫣花骨,嫣花骨。」女子的聲音,輕喚著。
古沫沫就是被這聲音再度喚醒的,微微掀開眼眸,古沫沫隱約還記得,在倒下之前,她最後聽到的是鏡生寒的聲音,那時她傷口的血,不受控制地流著,她正是因為無法承受那一種撕心的疼痛才倒下的,而現在,再度有人喊著她,但卻已經不是鏡生寒,並且,那一種疼痛也莫名的消失不見了。
古沫沫起身,手不自覺地往心口處摸著,驚然發現傷口再度合上了!血跡全無,皮肉完好如初,彷彿之前的一切全不曾發生過,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那一般。
但,畢竟不同。
眼前的粉色霧氣消失了,茫茫不盡的海水也不見了,古沫沫左右望著,眼前一切純白,什麼都不再有。沒有了桃花林,沒有了成寂秋,甚至……鏡生寒。
而她的身體,也沒有了任何的不適感。
「喂,相思神仙?」古沫沫試探性地開口,竟是可以發出聲音來了。
但卻沒人回話。
奇怪了?周圍安靜的可怕,一片白色,古沫沫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虛無界又死了一次,直接死回「真空」了。
「剛才是誰在喚我呢?」那個聲音曾說,既然選擇回來,就要選擇回去,可是現如今要讓她古沫沫怎麼回去啊!
古沫沫試著邁開腿,向前走了幾步。
「相思神仙?我要怎麼辦啊?」古沫沫將雙手打開,放到嘴巴周邊成喇叭狀,大聲地喊著。
「嫣花骨,他不會出現了。」倏然女子的聲音傳來。
「誰?」
古沫沫轉眸,卻沒看到任何。
「在這裡。」女子的聲音,古沫沫簡直可以肯定這個聲音,是喚醒她的那個,叫著「嫣花骨」,將她喊醒的那一個。
面前光亮一閃,現出一顆晶瑩透亮的圓珠,就像是一顆寶石,浮於半空,就在古沫沫的眼前,還打著旋轉,反射五光十色的色彩。
因有著之前的經驗,古沫沫對這些突如其來的事物已能接受了,不用說,這個和引她來的「相思神仙」一樣,應為化生之物。
「你又是什麼呢?」古沫沫不禁伸出手來,做出一個「接住」的動作,將這寶石一般的珠子托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