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不可傷她!」忽然聽得一聲低沉的斷喝,眾兵士立時停止攻擊,紛紛將手中的矛收回。
但疾刺而出的長矛又豈能收放自如,還是有幾支長矛收不住,只能避開要害,險險地劃過凌的身體。
她立時感到四肢傳來一陣巨痛,臉頰像被火燒一般,一股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出……
「果然是你!」一個高大的身影撥開眾人,站在凌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司馬懿?怎麼是他?
凌費力地撐起身子,摸了摸被劃傷的臉,這才發現蒙面的黑巾不知何時掉落了,難怪司馬懿會認出她來。幸虧如此,否則她必是身首異處,死無全屍了。
「呵……司馬先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凌慢慢站起身,仰頭與司馬懿對視。
只見凌頭髮蓬亂,臉上、身上粘滿了血跡與泥土,污穢不堪,早沒了往日的俊俏瀟灑,只有那雙琥珀之瞳還隱約流盼著些許光彩。
這丫頭方才死裡逃生,此時竟還有心情閒話家常?
司馬懿啼笑皆非地輕捻著長鬚,一時間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說道:「我領你去見丞相。」
「好。」凌徒勞地拍著身上的泥土,緊跟著司馬懿,往曹操的大營走去。
「凌,丞相就在這帳內,」司馬懿將凌引至曹操大帳前,「你去吧。」
凌整了整衣襟,做了個深呼吸,便挑開幕簾走了進去。
大帳之內早已坐滿了曹軍的部將,曹操站在堂上,他背對著凌,正看著牆上的地圖。
「西涼來使,拜見丞相。」凌深施一禮,朗聲說道。
曹操的身軀微震了下,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淡掃了凌一眼,便下令道:「你們都下去,我要與她單獨議事。」
「是!」眾將便起身行禮,齊齊地退出了。
「凌,果真是你。」曹操雙目炯炯地望著一身短裝打扮,全身髒兮兮地像剛從泥堆裡打滾出來的凌,「我早該想到,馬超那個莽夫怎麼會一路攻下長安、潼關,原來是你在後出謀劃策。」
「丞相過獎了。」凌謹慎地答道,「這全是韓遂將軍與馬超將軍的功勞,凌並無此能耐。」
曹操褐瞳一凜:「你深夜來此,莫非也是為了刺殺我?」
「不,凌此次前來只是為救好友的性命,並非想對丞相不利。」凌據實相告。
「是麼?今日你救走了馬超,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他若不死,我又豈能安心!」曹操眸中凶光一閃而逝,「凌,我不能一再縱容你,倘若你再處處與我針鋒相對,莫怪我……」
「凌知錯!」凌一見曹操目露凶光,心中一寒,立即單膝跪下,伏地請罪,「凌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絕不會再有下次!」
「呵……我信你便是,起來吧。」聽了凌堅定的回答,曹操眸光稍斂,故做調侃道,「五年之約還未到,你便迫不及待地來與我見面了?」
「嗯,這個……」凌一怔,曹操不提,她還真的忘記這五年之約了,「丞相請放心,凌定會信守承諾,絕不食言。」
曹操沒有回應,他只是定定地望著凌,「凌,你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哦?」凌苦笑一聲,「有什麼不一樣?」無非是身子更瘦了,臉色更蒼白了,頭髮更長了,如今的她憔悴猶如鬼魅。
「往日你的眸子可以清楚地反應出你的心緒,雙眸中有著熠熠的神采。」曹操徐徐走近,伏下身看著凌,「如今你的感情鎖得異常緊,看著你,已不易知道你的心事。你的雙眸,甚至你的心,都在遙遠的地方。」
凌面上雖強裝若無其事,但心中卻大驚,曹操竟然能在相見的一瞬間,便把她看得如此透徹,實在是太可怕了!
曹操退後一步,復又說道:「你既能輔助馬超,為何不能來助我呢?」
「丞相說笑了,」凌稍穩定情緒,淡淡說道,「您身邊諸多能人異士,凌又怎能高攀呢?」
「你仍是如此倔強,」曹操抿唇笑道,「留在我身邊,當真令你如此為難?」
凌微低下頭,思索著該怎麼回答。
「罷了,你回去吧。」曹操語氣低沉地說道,「此次是我最後一次放你走,倘若下次你再落入我手,我絕不會再心慈手軟……」
曹操的話雖說得不是很清楚,但凌卻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不由地打了個寒戰,涼意從脊背竄上,但形勢已容不得她膽怯,她回身向曹操深施一禮,便邁開大步往帳外去了。
「凌。」一個暗啞的聲音突地在她身後響起。
凌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將她叫住之人正是司馬懿。
「司馬先生想阻攔我?丞相已經答應放我走了。」凌偏頭說道。
「不,仲達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問個明白。「司馬懿淡笑道。
凌一挑眉:「司馬先生請說。」
「方纔被困長矛陣時,你手持的寶劍鋒利非常,若是將圍困你的兵士全數斬殺,還有一線突圍的生機,為何你卻只砍斷他們手中的長矛,令他們有喘息的機會?」司馬懿微瞇眼問道。
「先生好眼力……」凌皺了皺眉,雖然她有這個能力,但她畢竟從未殺過人,心理上不太能接受這個現實,要她親手殺人還是有點……
「或許先生會覺得凌此舉愚昧無知,但是,對凌來說,人命是最寶貴的……」凌底氣不足地說道,「又何必斬盡殺絕呢?」
司馬懿心中一震,卻仍神色自若地說道:「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你不殺他們,他們卻定要取你性命,最終死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