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本就鴉雀無聲,她的聲音便尤顯突兀,眾人皆將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但凌已顧不了許多,快步上前向曹操求情:「凌斗膽,請丞相饒她一命!」
四周立刻傳來陣陣抽氣聲,竟然有人敢在曹操盛怒的情況下,強行出頭,真是不要命了。
而曹操卻只是咄咄地盯著凌,半天不做聲。
凌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心說:「要殺要剮,你好歹也說一聲啊!」
「丞相,今日大宴,本是喜事,何必為這小事壞了您的興致呢?」司馬懿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到凌的身旁,進言道,「這婢女乃是無心之失,還請丞相網開一面,饒她一次。」
「就請丞相饒了她吧!」荀彧與楊修也適時離座勸道。
曹操不看其他人,褐眸中精光畢露,徐徐掃過凌的面頰,撫過她的眉與唇,仔仔細細的,像要完全望穿她似的。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凌瑟縮了下,隨即恢復正常,也不甘示弱地回望過去。
「罷了!」半晌,曹操大氣地一揮手,兩個侍衛立時會意,便放開了那丫鬟。
丫鬟獲了大赦,便跪地磕頭如搗蒜:「謝丞相不殺之恩!」
曹操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說道:「你退下去吧!」他回過頭對已噤若寒蟬的眾人說道:「諸位繼續。」說完他挑了挑眉,頗有深意地看了凌一眼。
「多謝丞相。」凌挑高一邊的秀眉,拱手答謝,便回身退下了。
那挑眉的小動作,那褐色的眼眸,那眉宇間所流露出的氣質……司馬懿在旁看著、想著,忽地心中一震,莫非……他急忙轉頭望向身邊的荀彧與楊修。
只見荀彧與楊修面上也露出驚恐之色,想來是和司馬懿有著同樣的想法。
「文若、仲達、德祖……」曹操的語調相當柔和,神態平靜異常,但褐眸中透出的利芒卻是致命的危險,「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禍從口出……」
「是,是。」 荀彧三人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便回位坐下了。
凌回位後,端起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方才與曹操對視時,她雖然表現得毫不畏懼,寸步不讓,其實心中早已惶恐萬分,險些支持不住,此刻她需要酒精來為自己壓壓驚。
豈料這酒看似溫和,其實辛辣無比,幾杯下肚,凌便發現,頭好重,眼前開始朦朧起來。壞了,這酒的後勁好大!
凌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便起身告辭。再不走,酒精一發作,她恐怕就要當眾出醜了。
對了,曹植去了哪裡?如今想找個攙扶她的人都沒有,這臭小子,關鍵時候總找不到人。奇怪了,為何連曹丕和甄宓都不見了,他們都去了哪裡?凌邊抬眼四處搜尋著,邊強撐著往外走去……
是夜,屋外的雪依然靜靜地飄落著,淒清的冬風輕輕地吹落了枝頭上本就稀少的黃葉,和著那纏綿的雪花,片片縷縷,清柔脈脈。
雪花紛粉揚揚的飄灑,把大地洗成一個白色的童話。凌便喜歡這樣的雪,喜歡那一群晶瑩剔透又玲瓏多姿的精靈。
在酒意的驅使下,凌輕踏腳步,在潔白的雪地上悠然起舞。
雪花輕盈地在她身邊飛舞著,令她感到在這清新寒冷卻又能覺出萬分暖意的雪天,空靈的思緒似要飛翔起來了。
舞著,舞著,凌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雪地上,任漫天的雪花層層地落在身上,雪花融化在她的發上、臉上,潤濕了長袍,絲絲寒意直滲入骨髓之中。
沁涼的寒意讓凌連打了幾個寒顫,孔明……她望向漆黑的夜空,思緒飄向遠方,他如今在做什麼呢?
好想他……想念他溫熱的大手,寬厚而溫暖的胸膛,在他的懷抱中,冰冷的手腳漸漸開始變得暖和了,連她的心也一併……
天!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瘋了不成!為何她每次一喝酒,總會有如此奇怪的念頭冒出來?!停!停!停!不可再想了!
凌使勁甩了甩暈乎乎的腦袋,移動著僵硬的身軀,繼續踉蹌著又向前晃了二三步後,感覺好像有人伸出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身軀,牢牢攫住了她下滑的身子。
她的臉輕貼著一具溫暖的胸膛,耳旁傳來心臟沉穩的跳動聲。
「孔明……」在半醉半醒之間,凌喃喃喚道。
攬著腰的手臂突然收緊,一隻大手近乎粗暴地將凌的下顎捏住,強迫著將她的臉抬起。
「你……」突如其來的痛感,令凌清醒了些,奮力睜開惺忪的醉眼,看清來人後,她迷惑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正是曹丕,他並未放開鉗制凌的手臂,反而戲謔地笑道:「倘若被他人看到你這醉酒的模樣,豈不是很有趣?」
「呵……」凌恢復些許冷靜,輕笑道,「但你這般摟著小女子,若是被人看到,對你我都不太好吧?」
曹丕聞言,一個恍神,凌趁機腳步一晃,扭轉身軀,輕而易舉地便掙脫開去。
「你……」凌剛說了一個字,忽聽得似有人正穿過前院朝這來了,遂抬眼看去。
而曹丕身形一動,迅疾地拉住凌,躲到一棵大樹後。
「為什……」凌才想開口,曹丕修長有力的大手便掩住了她的嘴。
「噓……」曹丕一手嚴實地掩住凌的嘴,一手重重地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地警告,「安靜!一會不管聽見什麼,你都不要做聲!」
凌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去,在樹影的遮蓋下,光線十分昏暗,曹丕的深眸漆黑如暗夜,摀住她唇瓣的手冰涼非常。
「恩……」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凌連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