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過去的事,我不能指望你全部忘記。但是,請你給我時間,給我機會,我會向你證明:我愛你。」他的指尖輕輕的拔著她的小腹,眼裡湧著溫柔的淚光:「我愛你們。」
「你可以不原諒我,永遠恨我,但請讓我陪著你,守護著你和孩子,不要,不要讓我們像爸爸、媽媽一樣,空負了青春年歲,徒留悔恨。好嗎?」
楊果心中五味雜陳。敖天鈞溫柔的指尖拂過的地方,溫暖酥麻。自己有多愛他,歷經多年起伏沉浮,她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更清楚。與他這樣相擁著,和他們共同的血脈一起,共度餘生,是她生命中唯一可能抓緊的幸福。
以俞秋影的身份在他身邊的日子,她把他對自己的愛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有她們共同走過的年月的印記,是他緬懷並不忍丟棄的沉重。這些,她也看得分明,她並不是鐵石心腸,他的一分纖細,她便10分的銘記在腦海。
俞秋影與他,處處為敵,步步算計,這大半年的互相傷害,與其說是他心狠,不如說是自己太偏執。
失去他,她的人生會像媽媽一樣,枯萎凋零,毫無生氣。然而,2年前那刻骨銘心的傷害,要她真的放下,卻又不是想當然,就能做到。
那一年,他的背叛,他把她棄在5號橋的點滴,卻比從前的任何時刻更重的壓在心頭。
「天鈞……」她握緊了他的手,翻轉身子,以清明的眼睛深深的凝視他:「我知道,你愛我。可是……」
「嗯?」
「可是,為什麼?那時候,你為什麼那樣對我?」
他好看的眉頭皺緊,明白,她問的是他一直隱藏的真相,可是,他又怎麼可以如此殘忍,把她善良的心靈推向另一個地獄。
「告訴我,天鈞,我……們既然要永遠的在一起,就不要瞞我。那一年,到底是因為什麼?你才要與我離婚,要娶紀韻晴,要……我和孩子的命?告訴我,天鈞……」
可怕的沉默,無數個夜裡壓在楊果的胸口的那一塊巨石又再浮現,刺痛他的眼。她抓住他的領子,很努力的壓抑,卻還是忍不住哭著吼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還能有什麼?」他苦澀的笑:「傲天國際啊,我打拼了一生的事業,我不能讓它毀於一旦。」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他淡淡的笑著,卻分明的感到指尖剛才還熾熱的身體變得冰涼。
可是,他再也無能為力。
「敖天鈞,如果你愛的是紀韻晴,你就不會在楊果死後,那麼的懷念她。如果你那麼的在乎傲天國際,就不會把它拋給敖天揚,而自己一直在為天果集團而拚命。」她強壓激動,拉緊他的手,幾乎是求他:「天鈞,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你愛我的,對嗎?你有苦衷的,對吧?那時候,你不是不要我,你只是不得已,我走了,你比我更痛,對吧?」
他感動的撫她此刻卑微的哀求真相的臉。她是瞭解他的,原來,她真的瞭解自己對她的愛。
可是……
他長長的歎氣:「果果,忘了吧,好嗎?」
「不,不能忘。你為什麼不能說?為什麼不說?」她從他的懷裡掙脫,如此失望,帶著長久以來圍繞著自己的委屈和恐懼。
「敖天鈞,既然你說要永遠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的心裡永遠都對我有秘密?你,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我,是嗎?」
「不是的。」他轉過身子,背影回復從前的清冷:「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真相,也沒有什麼苦衷。我那時候以為,沒有你,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我是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沒有人可以代替你。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很俗氣,但很真實。」
「有的。有人代替了楊果……」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兜轉多年,竟還在努力為他的絕情尋找理由。尋找一個可以讓自己與他相守到老的理由。
她撫著自己的小腹,心中悲悲涼涼,但卻不覺得太痛。再深的痛,感受得太多,身體都能自然免疫。
「你說過的:楊果,我不再愛了。」
「果果……那是我對你說的,那時候我愛的便是你。」
「不,你愛的是……俞秋影。」她起身,拉開門,讓晚風吹進來,她微笑:「敖先生,我不是俞秋影。」
我是楊果。
文晶把在對面歡蹦亂跳的童童拖回自己這邊坐定,佯裝凶她:「童童,果果阿姨懷孕了,你碰到她,就不得了。」
「啊?是不是,外面的那個叔叔會捉童童去黑房子裡關著啊。」童童天真無邪,指著咖啡館外面,怕怕的拍著自己的胸口:「那個叔叔好奇怪,果果阿姨去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嗯。」楊果努努嘴,望了一眼站在大樹下不停的向上張望的敖天鈞,笑著摸童童的頭髮:「那個叔叔是壞人,不要理他。」
「哦?他是不是欠了果果阿姨很多錢啊?」
文晶無奈,把童童壓下來坐定:「你啊,話就是多。」然後喂童童童吃雪糕,童童嘴裡有雪糕塞上,便不再亂鬧。
文晶意味深長的問楊果:「你啊,就真的打算和他這樣耗著?」
「有什麼辦法?怎麼趕都趕不走,煩死了。」
「你啊,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們久經劫難,好不容易能有機會在一起了,還有了孩子,你就不能好好的珍惜眼前,放下過去?」
「晶姐,我不是不想放下。這麼多年,我也覺得太過執著,只會害人害己。但是,如果他決定了要與我一起過,是不是得坦誠相對?他從前那樣對我,我已經不怪他了,我只求他能給我一個明白。那很難嗎?他口口聲聲的說,永遠只愛我一個,卻把心事藏得那麼深。他是覺得我根本理解不了他?還是覺得對我說根本就是多餘?這個時候都不能信任我,那麼,將來,你要我怎麼信任他,像從前一樣毫無心機的交給他?我做不到。」
「也許,他有苦衷。」
「是啊,有苦衷,那為什麼不能和我說?還要我相信,相信他那時候真的是為了錢而拋棄我,他現在對我好,只是因為當初傷了我,良心不安,更因為我肚裡的孩子。」
「你明明知道這不是真相,卻要逼自己去相信這些鬼話?」
「是他要我相信的。那我就相信好了,他這個人。我真的不怎麼留戀。」
「你啊,將來一個人的時候,別哭得太淒涼才好。」文晶攪動著杯子,微笑的望著臉兒紅紅的她。
「我才不淒涼吶。我有……寶寶。」她的話音溫柔起來,下意識的摸了摸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幸福的笑容寫滿秋水盈盈的眼眸。
「我把明悅酒店交回給了俞炎章,相信天鈞和紀任華以後也沒心情再去難為他。爸爸帶著媽媽一起去療養了。他們終於放下成見在一起。我開始覺得,我開始走好運了,我身邊的人都變得更好了。」
「嗯,就連紀韻晴,雖然昏迷了很久,喪失了大部分的記憶,但是,這對她來說,是好事。但是,你呢?你覺得你現在這樣,很好嗎?」
「我啊,我有了寶寶,將來,我就和他,兩個人過。」
文晶無言歎氣,望見敖天鈞在門外徘徊良久,卻還是沒有膽量直接走進來。她的心不禁酸酸澀澀的。這世界有一些人,不管如何努力渴盼,卻始終只能相望,無法相守;有一些人,明明可以相偕白首,卻總是庸人自擾,平添煩惱。
「楊果,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楊果拍拍她的手,一臉討好的哄她:「晶姐,我有什麼好羨慕的?我很快就和你一樣,做一個單親媽媽了。」
文晶心裡微笑,有人肯讓你單親才行啊。
與文晶母女告別,楊果還捧著童童送的小布娃娃,一臉沉醉。童童嬌滴滴的要給肚裡的小寶貝送禮物,肉肉的小手掌摸著她的肚子時,可愛得不得了。
「姐姐送你禮物了呵,你要記住,童童姐姐是第一個送你禮物的人呵……」
太可愛了。楊果不知不覺的臉泛笑意。懷孕的心情實在微妙,一點點與腹中孩兒相關的信息,都能讓她莫名其妙的樂上半天。
轉過街角,幽靜的小道,從街頭的玻璃窗子,可以看見後面的敖天鈞正亦步亦趨的跟隨。
她自從那一夜之後,便沒再給過他好臉色看,沒和他說上一句話。
她明白自己並不單純是任性,或是餘氣未消。如她剛才對文晶所描述的一樣,如果經歷了這麼多,他依然無法相信自己,依然還是對自己隱瞞事實,那麼,他給她許諾的將來,又怎麼保證不會有另一場劫難。
敖天鈞,我只是要你給我一個安心的理由而已,這樣都不可以?
越想越苦惱,負氣向前走得更快。身後一輛黑色轎車擋住了敖天鈞的身影,她恍惚聽到他在後驚恐的叫喚:「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