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房內,熱騰騰的蒸汽縈繞頭頂。駱風擦著身上的汗,烏黑的髮絲滴著水,臉色被蒸汽蒸得潮紅,那一雙桃花眼水靈得像有飛鳥正要撲空而出。
他一腳向前面踢去,敖天鈞懶洋洋的摘下蓋在臉上的毛巾,不滿的凶他:「別搞,讓我安靜一下。」
「我呸。你昨天晚上明明搞了一夜,現在怎麼還是一副慾求不滿的狗樣?」他瞇逢起眼睛,壞笑著瞅敖天鈞:「難道俞秋影,比起你家果果,技術……太差了?」
「恰恰相反。」
「靠,你他媽的爽完了,卻折磨我來陪你蒸桑拿?」他又皺了一下眉頭:「你是指……」
「是的。她很像果果,和她做,我一整晚都以為,她是果果。」
「你望著她那張臉,當然覺得她就是楊果。你關燈啊,笨蛋。」
「關了……」敖天鈞把毛巾扔向駱風,眼神顯得很疲憊,卻又有一絲期待:「關了燈,閉上眼睛,更像。就連聲音……」
「當然像了。不是說,關了燈,天下的女人都一樣嗎?」
「風,會一樣嗎?和自己最愛的女人做愛的滋味,你會忘記嗎?」
「……不會,當然不會。那一天,當她在我的身下滿足的申吟求饒,失控的說『駱風,我愛你』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他媽的應該去死。」
駱風只覺得室內的蒸汽熱得無法忍受,開了一點門縫,喘了一口氣:「可是,俞秋影是2年前敖天揚精心挑選來對付你的,他讓她在整容外科住了將近半年,把她變成一個活生生的楊果,還處心積慮的與俞炎章聯合起來。這件事背後,敖天揚想幹什麼,你不能不提防。」
「我明白。」
桑拿浴室的白色蒸汽,煎熬著兩個從不在人前顯露滄桑和傷痛的男人。
有一些事,你無法不面對,
有一些人,你無法不懷念。
天晴,俞秋影踏上墓地的腳步是輕快的,傍晚的鳥兒被驚起,在她的頭上掠過,她嚇得撫著胸前,面無人色。
她手捧著一束月桂花,淡淡的芬芳在墓地上四散。她其實很早就想來這裡,看一看楊果的葬身之所,才可照見自己來時愚蠢的舊路。
「做了虧心事,所以,才那麼的害怕嗎?」
「你,你為什麼在這裡?」聽到敖天鈞的聲音,她的手反射性的抓緊了衣角,心開始慌了。
「我來探望我的妻子,有問題嗎?倒是你,來這裡幹什麼?」
「哼,你拋棄了她,讓她淨身出戶,又在她被綁架之後,不聞不問,害她一屍兩命,你居然還有臉來拜她?」
她言詞衝動,敖天鈞喜怒不形於色。自從來到墓地,敖天鈞的臉就暗沉昏黑,比這荒涼墓地裡的枯草更加枯稿。
他慢慢的蹲下,指尖撫上墓碑上的陳舊相片。
相片中她燦爛單純的微笑,她豐厚的唇瓣笑起來微微上翹,笑痕一直瀰漫至眼角,而眼底的笑意更嫵媚的發散。
俞秋影低頭,灰沉的月亮透過樹梢,在墓前的相片上灑下淡白的亮色:「她笑起來很美。」
「嗯……」也許是因為,果果爛漫的笑容,他顯得很沉默。
「楊果那麼的善良,你怎麼捨得?捨得那樣對她?」
「哼……」冷洌的墓園中泛著透骨的陰寒,敖天鈞咬著牙關道:「是敖天揚告訴你的?果果是我害死的?」
俞秋影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報紙上說楊果是死於綁架意外,你自己和前妻的事,我是外人也不可能知道。你昨晚已經……那樣對我了,再大的不滿都應該清了。」她怯怯的望著他:「請你把底片還給我吧,好嗎?看在我長得像楊果的份上。」
他捏起她的俏臉,那一雙怯懦卻又頑強的眼睛,讓他有一刻沒來由的心痛。果果也總是這樣,眼神裡充滿了善良的怯懦,所以,才會在失去庇護的時候,香消玉殞。
敖天揚,即使是死上一萬次,也不夠。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還清了嗎?」敖天鈞用手帕擦著墓碑上曉妍的相片,暗沉的天色讓他的臉蒙上一層暗暗的淺影,他那雙像深海一樣冷沉的眼眸,此刻卻泛著一種難得一見的溫柔。
「果果,你一個人在下面,一定很寂寞。很快,我就會讓敖天揚下去陪你。但是,現在,我讓你的好『姐妹』先陪陪你。」充滿殺氣的話,卻被他很溫柔而又清淡的說出來。
恍似,她是理所當然、任他宰割的羔羊:「麻煩你了,今晚在這裡陪一陪果果。」
「什麼?」她向後退,碰到楊果冰冷的墓碑,她的身軀顫抖著,卻咬著牙不發出任何聲音。
空曠的墓地烏雲漸聚。他很溫柔,撫著她顫抖的唇瓣:「果果在這裡一定很寂寞,我從來都沒有陪過她。你留在這裡,陪陪她,我會感激你。「
「不……敖天鈞。」她追了兩步,卻被他突然嗜血的眼神嚇到,定定的望著他下山的背影。如此挺拔、清俊的背影,卻藏著一顆惡毒的心靈。
「如果,我幫她守到明天晚上,你會給我底片嗎?」她雙手圍著嘴角,向著走遠的他喊。
「如果你能在這裡不吃不喝度過明天,而不求我的話,我就給你。」他鄙視的笑,居然敢和他講條件。
他不認為,她一個弱女子在這等荒山野嶺的墳頭,能夠捱過一天一夜。
俞秋影攏了攏衣領,風很冷,四周空曠孤寂,唧唧的蟲鳴,遠處山頭的風聲,身邊一個個白色墓碑上的陌生面孔,就像立即可以化身青面獠牙的鬼魂。
她抖啊抖,想下山追上敖天鈞的腳步。卻倔強的跪下,在楊果的墓前把新鮮的月桂花兒擺正。
「為你守靈,真是諷刺,對嗎?」俞秋影抬頭望著相片下那雙滿含笑意的眼:「原來,我和你即使陰陽相隔,卻還是會被他放在一堆的。」
楊果,我每時每刻都感到你的存在,會夢到你爛漫的笑聲,會感受到你徹骨的疼痛,所以,我明白,你有多愛敖天鈞。
心中痛入骨髓的愛情,在每一個綿長的夢裡,我都被自己的過去扼緊喉嚨。將來,即使敖天鈞不殺我,我也會自己死在對他的貪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