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天色清朗的天空,卻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雨點傾盆而下,灑在那古舊的橋墩上。閃電突然劃破夜空,他看清了那個被恐懼和絕望籠罩的那一張俏臉,她美麗的眼大大的張著,貨車連聲長長的尖鳴,車燈前破裂的空中,她發出最後一聲呼喚:「天鈞……救我……」
「啊……」敖天鈞淒厲的叫聲響徹整個空蕩蕩的房間。他從床上直直的彈起,衝到窗前,沖眼所見,似乎還是那一夜黑灰的烏雲、不絕的雨點和那張絕望的臉……
果果,你恨我嗎?
果果……你走的時候,心裡可曾後悔過?
我在你驚慌的眸子裡,看到了後悔。
他背靠著牆,身子順著牆緣慢慢滑下。自從楊果走的那一天起,無數個黑夜,他夢到楊果被貨車撞得飛起來的身子。那一道被閃電帶出的光明,照亮的那張悔恨交煎的臉,如此頑固的停留在他的腦海裡,一分分,一點點的凌遲他的理智。
他從懷裡取出錢包,翻開了暗夾,凝視著相片中的這一張臉。她紮著長長的馬尾,在大榕樹下張開雙臂,向著廣闊的天空輕笑、飛揚的紅色裙裾,在他的心間漾起更加沉重的灰色。
那時候,他們新婚。第二天,她找遍了櫃子,才找到這條紅色裙子,她興奮的跳起來:「啊,終於找到了。」
「這條?」他望著皺巴巴的款色古老的裙子,哭笑不得。
她努了一下嘴:「嗯,聽老人家說,結婚前三天,要穿紅色的,才喜慶。」
「哦……」他忍不住笑,無法抑止的甜蜜湧上心頭。
是啊,他們新婚,她是他的妻子。
裙子穿上去有點短,尤其是胸部窄得她必須狠狠的吸氣才好不容易把拉褳拉上去。他壞壞的上前,故意把她胸前的領子再撩開一點:「嗯,昨晚一晚就大了這麼多啊,厲害厲害,有前途,有前途……」
「啊……什麼啊?」她又羞又惱,追著他打,一直追到大榕樹下,開始時噘著嘴角,就是不讓他照相。
他警告她,惡狠狠的:「楊果,聽老人家說,做老婆的要聽老公的話。」
她才極不情願的放下拉著的裙腳,回過頭,轉身,手虛虛的舉起,擺了個俗氣的「V」字……
她的笑容羞澀、略帶著嫵媚,像雨後那一道懸掛於空的彩虹,在他的心中凝下流光溢彩的色調。
「果果……」心中千萬遍的呼喚,卻聽不到任何的回音。
這一張臉,這一副笑容,真的從他的身邊飛掠而去了嗎?
在那厚重的橋墩旁,駱風拉住了正瘋狂的想跟隨著往橋下跳的他,10多年的兄弟,雙臂緊緊的抱住他癲狂不知收放的身軀:「鈞哥,冷靜……別做傻事……」
那洶湧澎湃的江面,奔騰的江水,再也回不了頭。
「風,原來,有些代價,我們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