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亦的手,卻是輕輕的放在了殷子陽的肩膀上,他沉默了半響,終於說出了一句話,「好兄弟。」
殷子陽一怔,不知道為何,心底在這剎那間流過一道暖意,那種感覺似乎是血脈相連一般,蔓延至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地方,他不由自主的揚起了唇角,高興的喊道:「任大哥。」
殷野辰悄悄的放下了戒備,目光游移不定的看著任亦,方纔那一聲『好兄弟』,包含了太多的感情,讓他不得不再次懷疑起來,眼前這個任亦,剛才真的是想殺他嗎?還是他感覺錯了,他根本就沒對自己露出殺意,而是他感覺錯了?
但無論如何,見到他對殷子陽的態度,殷野辰還是放下心來,他直覺的察覺到,任亦,應該是不會傷害子陽的。
接下來在小凡的強烈要求下,任亦正式加入了他們之中的一員,開始橫掃大街。
任亦今日的心情游移不定,就連殷野辰現在的心思也是複雜難猜,而小凡雖然聰明卻終究是個孩子,至於殷子陽向來天生樂觀,即使學了些武功本領,卻也是武功平平的中等水準。
因此一行四人並沒有發現,在他們離去的身後,一雙惡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陰狠煞氣。
(寧寧劇情小透露,任亦,真的是子陽的親生哥哥,注意,是親生的哦!)
*
今晚的夜空很晴朗,暗青色的天幕將整個蒼穹渲染得神秘而寬闊,明亮的星星佈滿整片蒼穹,一閃一閃,好不耀眼,皎潔的月輝安靜的將光芒灑向大地,似沉默,卻又異常的張揚。
離王府上,一道鬼魅的身影閃過,消失在空氣中,只留下淡淡的殘影。
殷野辰的身影快速隱沒,穩穩的落在離王府裡的一個暗處,小心的觀察四周。
對於離王府,他很熟悉,因此只需隨意的確定地點後,頓時又以躍而起,消失在原地。
小凡說他的師傅是住在東苑翠竹樓,而這裡是後院,只需再拐幾道走廊就可以到翠竹樓了。
任亦。殷野辰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眉梢卻緊緊的皺起。
他的來歷太過神秘,殷野辰相信自己的直覺是不會錯的,雖然任亦對小凡和子陽一直都非常友善,但每次只要在面對他的時候,他總是能夠感覺得道任亦對他若有似無的殺意。
只不過任亦藏得很好,藏得非常好,以至於他往往剛察覺到一點端倪,任亦便馬上像變了個人似的,再也找不到那一種感覺。
這樣的情況讓他很不安,他從來沒有如此難以掌控一個人,任亦身上,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又為什麼要殺他?
他擔憂任亦是故意有目的的接近小凡,因此今晚他才不惜親自潛入離王府,暗中查探起這個任亦來。
迅速的拐過了長廊,殷野辰來到了翠竹樓小心的潛了進去,卻發現樓裡空無一人,任亦並不在屋裡。
如今已經過了三更,這麼晚了他卻不在屋裡,果然有點詭異!
殷野辰冷笑,從樓上一躍而下,正準備離開,打算明天再來查探,忽然,黑夜裡響起了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
殷野辰最擅長的便是聽力,他曾經用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獨自練武,整整練了三年,因此他的感知力是平常習武之人幾倍,周圍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
殷野辰仔細辨別了下方向,發現聲音是從翠竹樓後的竹林裡傳來的,立刻腳尖一點,小心的跟了過去。
竹林很茂密,月光只能透過枝葉之間的縫隙折射進來,因此整片竹林看起來有些昏暗,殷野辰在某一刻忽然停下了腳步,直直的看著前方一個身影。
竹林中,任亦一身潔白的衣裳,月輝的餘光傾斜在他寬大的外衣上,折射出淡淡點影的影子,光點斑駁。
他靜靜的躺在一根枯木枝上,一手撐在耳後,就這麼望著被枝葉遮擋住,只能隱約看到一點的月亮,久久的凝視著。
殷野辰知道任亦是個深不可測的高手,他將呼吸降到最低,整個人隱藏在暗中,卻仍然覺得不妥當,這樣也很容易被他發現。
殷野辰猶豫了一下,畢竟現在還不瞭解任亦的深淺,要是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恐怕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決定還是先離開,日後找到機會再來查探。
打定主意,殷野辰不再猶豫,立刻準備離開,然而,這時候,任亦卻忽然開口了。
「娘,今天我見到子陽了。」任亦的聲音很平淡,不悲不喜,卻讓殷野辰的腳步,硬生生的停了下來,站在原地,腳下像生了根一般,移不開步子。
子陽?他為何提起子陽?殷野辰劍眉皺得更緊,遠遠的看著躺在那裡的任亦,目光閃爍著不明的光亮。
任亦的嘴角無聲的揚起,眼眸微微瞇起,似在回想著什麼,「他很俊逸,笑起來很漂亮,特像您。」
夜風無聲的吹氣他潔白的衣裳,任亦垂落下的髮絲也舞動了起來,「他還喚孩兒大哥呢。我記得那年我們離開的時候,子陽才剛學會走路不久,也能說些話了,那時候他老愛跟在孩兒後面,讓孩兒牽著他走,一轉眼,已經過去十九年了。」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隱約中,帶著幾分微不可聞的悲傷,靜靜的瀰漫。
「可是,他已經認不出我來了……」
「這麼長的時間,就連孩兒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不敢認了。」
他低低的歎了口氣,將另一隻手掩蓋住了雙眼,深深的低喃,「十九年了,那日遇見了舅舅,孩兒就站在那裡,看著老了許多的舅舅,心裡很痛,他也已經認不得孩兒了,您還記得舅舅吧,會想念他麼?他現在已經是丞相,向家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任亦低低的訴說著,不遠處的殷野辰卻如同遭了雷擊,石化在原地。
他和子陽……是……什麼關係?
還有舅舅……他喚向丞相舅舅……
跟他一樣,喚向丞相舅舅,難道他是……他和子陽的親兄弟?
對了!他想起來了,夏天回京都後,曾經和他在一起在官道上與他和舅舅等巧遇,那時候,他和舅舅正坐在馬車裡,任亦當時見到舅舅時的表情,也是一臉怪異,難道說,他真的是母妃的另一個孩子?
殷野辰臉色猛然蒼白!不!絕對不可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母妃只有兩個孩子,那便是他和子陽,任亦又怎麼可能會是……
殷野辰滿臉的震驚,震驚道他幾乎快望了他現在所在的環境,幾乎忘記了隱藏。
然而此刻的任亦也正處於悲傷之中,戒心降到了最低,完全不知道在暗處還有一個人,在聽到他說的這些話後,震驚不已!
「娘,您說,我該不該和子陽相認呢?」任亦的聲音低得似乎只要一陣風就能吹散似的,聲音低得像是在歎息,「該不該告訴他,孩兒真的是他的哥哥呢?您說,他會相信麼?」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直到安靜,他沉默了下來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躺在那根枯木上,任風吹著,任月灑著,周圍的一切他都已經漠不關心,深深的,似乎陷入了沉睡。
接下去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說什麼了,殷野辰跌跌撞撞的逃離了那片竹林,他的腳步慌亂,以其說是離開,但卻是真正的逃離。
他的心在這一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他這一生,很少有出現過如此慌亂的時候,距離前一次的慌亂,是在七年前在密室裡頭見到夏天的那一刻,已經七年了。
對於任何事情都淡漠的他,除了讓他深深在乎的人之後,從未再有任何事情能擾亂他內心的平靜,可是今晚,他卻真的亂了。
以至於他一離開離王府,便直奔向左相府裡。
已經四更天了,左相府裡的人除了守夜的家丁外,所有人的都早已經熟睡,殷野辰如幽靈一般進入了左相府,直接落在了左相向海天的床頭前。
向海天雖然年事漸漸高了起來,但所有的敏捷與警惕性仍然不會少,在殷野辰出現在房間之後,他便立刻被驚醒了,連忙起身盯著床邊的一個黑影冷聲道:「誰?!」
「舅舅……」殷野辰低低的喚了一句。
「辰兒?」向海天一愣,旋即立刻起身點燃了蠟燭,果然看到一身夜行衣的殷野辰,不由疑惑的道:「你為何這副裝扮?」
私下的時候,向海天與殷野辰兩兄弟之間,都是以長輩的身份來說話,但只要出了丞相府,向海天對殷野辰和殷子陽兩個人,仍然是以禮相待。因此殷野辰和殷子陽兩個人對他,更是極為尊重和孝敬。
殷野辰坐在了茶桌上,盡量平復著心中難以掩飾的心情,慢慢的開口道:「我想問舅舅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