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的道,不再去看他的表情,聲音竟是少有的冷漠,「沒什麼好談的。」
「有。」他語氣堅決,執意如此。
「沒有!」夏天比他更堅決。更執意!
在這一場無為的爭執中,向丞相終於從三皇子被挨了一個耳光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氣極敗壞的道:「大膽民女!你竟敢如此!就算你是離王殿下的朋友也不能如此在三皇子殿下面前放肆,你 你,你……!」
他想叫人將她帶回去問罪,但一見到夏天那張酷似自己女兒的那一張臉,話說了一半又哽在了喉嚨,一句罪則也說不出來。
任亦更是瞪大了眼,一來是震驚夏天竟然直接動手打人,二來是震驚她打的竟然是當朝的三皇子,三來是震驚堂堂三皇子竟然被人甩了一個耳光,竟然還能如此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四來震驚夏天打完一個皇子後竟然還能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
今天的事情似乎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任亦皺了皺眉,現在,再笨的人都能夠看得出夏天和這位三皇子之間一定有著什麼樣的事情,那種過往讓他有點不安,這個三皇子不會是又一個殷寂離吧?
「我怎麼了?我為什麼不能打他?」夏天冷冷的反問,她這一生中,很少有討厭一個人的時候,而殷野辰卻很不幸的就在其中。
「他是三皇子!」向丞相覺得自己一定會白上好幾根頭髮,都說了這麼清楚明白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三皇子,敢打他的人除了皇上太后還能有誰?可是她竟然這麼不知悔改,還口出狂言!
向丞相氣得全身都抖了,卻怎麼也無法對夏天口出惡言。
「三皇子就不改打嗎?」夏天指著殷野辰,「你問問他!你問問他我該不該打他!」
她為什麼不能打?他利用她的感情,欺騙她背叛她!她為什麼不能打?難道這一切她都只能把氣忍在心中嗎?
她忍了,忍了七年多,只要他不在出現在自己面前,她絕對會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可是誰讓他又出現了?明知道她不想見他還硬要叫她!是他自己找罪受關她什麼事?
夏天越想越氣,越氣眼越紅,她也是人,也是會覺得委屈,覺得難過的!
殷野辰沉默不語,靜靜的看著夏天隱約間一聲輕輕的歎息。
「對不起。」良久,他淡淡的開口,語氣平淡,卻足已見他下了多大的誠心,當著他們的面,這位堂堂的三皇子殿下,放下了他的皇室尊嚴,只為了和她道歉。
夏天鼻子一酸,差點就落下淚來,她努力的忍著,深吸一口氣道:「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只想告訴你,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說完,她轉過身,往離王府走去。
「夏天!」殷野辰難得見她一次,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又怎麼會輕易的放她走?
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拉住她,大手扣住她的手腕,縱身一閃,立刻從原地消失!
「小天天!」見到殷野辰不打一聲招呼就擄人,任亦怒了,腳尖輕點就想追去。
向丞相的身體忽然搖晃了一下,蒼老的身體似風火殘拄,就要倒地上一般,趕馬的車伕連忙扶住他,驚呼一聲,「老爺,您怎麼了?」
正準備追去的任亦腳步突然一頓,連忙朝向丞相看去。
「我沒事,老了,唉。」向丞相歎息的說道。
趕馬的車伕猶豫的望了一眼方才殷野辰離開的位置,「老爺,三皇子殿下他……」
向丞相立刻面色一整,嚴肅的道:「今日的事,絕對不能和任何一個人提起,明白嗎?」
向丞相雖然年老,但也是個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三皇子和夏天之間的有什麼關係,而且,被打耳光這一次,三皇子本人都不計較了,他們又哪有權利去管?
只是這畢竟是有關於皇家威嚴的事情,絕對不能洩露給任何一個人聽,否則就算三皇子本人不想追究,恐怕夏天也難辭其咎。
「是!小的明白了!」車伕也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不該說,再方才知道夏天的身份後,他已經變得謹慎了許多。
任亦見向丞相並沒有什麼事情,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要去把夏天追回來,但是經這麼一耽擱,夏天和殷野辰早已經沒了身影。
他暗惱自己一聲,只能無奈的返身回離王府等候消息。
離開前,他有些複雜的目光深深的看了向丞相一眼,那一眼似讀過了千萬年的風華待世,留下深深的無奈與悲涼。
*
「你要帶我去哪!」夏天死命的掙扎,無奈她只是個手如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真掙脫不掉一身好武藝的殷野辰。
夏天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只見得身下的景物在飛速的後退,而她被殷野辰擄在空中,正式的感受到了一次古代輕功的奧妙。
輕功啊……她也想學啊……至少如果她真的學會了的話,現在的殷野辰就擄不走她了吧?
她不明白,她都已經和他說的那麼清楚了,他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她也不需要他的道歉,只希望他不在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好,過去的一切在剛才那一個耳光中,她會讓那麼都煙消雲散。
得到了一句對不起,打了一個耳光出氣,夠了,做到這些就夠了,真正要報仇的話,她也鬥不過他,他是皇子,而她只是個小老百姓而已。
民不與官鬥,她看透這些了。
殷野辰沒有回答,只是低頭靜靜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直視前方,飛速離去。
夏天忽然感覺的到周圍的景物漸漸有些熟悉起來,那橋邊的兩棵柳樹,那一座很深水卻很淺的池塘,那寬闊彎長的拱石橋,這一切奇異的竟然和七年前,一模一樣,這裡是梨園。
再一次踏梨園,一切是那麼的陌生,又那麼的熟悉。
這座院子,是殷野辰把她從大叔那帶過來後送給她居住的院子。
她在這裡,曾經過著像千金小姐一般的生活,不用為到處賺銀子而發愁,不用整天思考著大叔會怎麼整她而發愁,在這裡的生活,是她穿越到禹禎王朝最輕鬆最舒適的生活。
只是,這一次再次站在了這個地方,心裡有的,卻不再是輕鬆和舒適,而是讓她揮之不去的難過。
殷野辰把她放了下來,在一坐涼亭裡,兩人靜靜的看著。
夏天打量了四週一會兒,慢慢的轉過身,對上他的雙眼,「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她問,語氣中有些啞,似乎在隱忍著什麼情緒。
殷野辰看著她,「這裡的一切都沒變。」他回答道,負手遙望著涼亭下的冰涼湖面,湖面上閃爍著水珠印翻著他目光中的晶瑩。「你還是這裡的主人。」
夏天一笑,有些嘲諷,「可能麼,三皇子。」她指著這一片的花草芳香,語氣淡然的道:「這裡的主人叫向玲瓏,而不是夏天,我想,三皇子你可能是搞錯了。」
見她又提起向玲瓏這個名字,殷野辰目光閃爍了下,回頭盯住她的眼睛,「夏天,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確實是為了玲瓏。」
「那你還在這裡解釋什麼?」夏天冷笑,「覺得耍我很好玩嗎?覺得你在叫我玲瓏的時候,我還在傻傻的應你很可笑是嗎?」
「不。」殷野辰打斷她的話,「一開始,我的確是有目的,但後來我已經放棄這麼做了。」
「放棄了?」夏天一笑,笑容中的譏諷是那麼的明顯,她驀然捲起左手的袖子,在她的左手的手腕上,有一道粉紅色的長約一個中指那麼長的傷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看著那個傷口,殷野辰剛湧上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眼中的愧疚多了一分。
「看得出來吧?」見到殷野辰的神色,夏天的嘴角彎彎的翹起,慢慢的說道:「你從一開始接近我的時候,就在我身上下了毒,我說的對不對。」
殷野辰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沒有否認,「是。」
「在臨安縣我回來的途中,大叔就問過我身體有沒有異樣,當時我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大叔說,在我失蹤的前不久,有位大夫在我身上看到了種奇怪的毒,但是那大夫卻不知道我種的到底是什麼毒,之後我落入的山崖,見到了任亦,任亦卻告訴我說,這是種蠱毒,這種蠱毒不會讓喪人失性命,只會受制於下毒的那一方,就像一個傀儡一般,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得做什麼,我說的,是嗎?」
「是。」殷野辰未曾抬頭,他的確在決定用夏天代替向玲瓏的時候,就在她身上下了這毒,因為他怕到時候控制不了夏天,怕到時候夏天會反咬他和玲瓏一口,若這是讓父皇知道了,他和玲瓏都會受到牽連,所以他為了要完完全全的控制她,所以才下了這毒。
「只是這毒……」他動了動唇,想解釋。
夏天卻是冷笑的接過話,替他說了下去:「只是這毒在沒有特殊的情況下是不會發作的對吧?」
「是……」原來她連這個都已經知道了麼,殷野辰無奈的歎息一聲,如果時間能夠從來的話,他絕對不會對她下這種毒,事實上,早在他開始後悔的同時,他就已經想著要怎麼解開她身上的毒了。
夏天微微揚起下巴,看著天際之上那一抹殘陽在空中染成了絢麗的紅色,聲音輕輕的淡了下去,「你可知道你的蠱毒,差點害的我和小凡一屍兩命?」
殷野辰錯愣的抬頭,「怎麼會?那種蠱毒若是沒有金蠶花,是不會發作的!」
「呵呵,金蠶花……」夏天笑了笑,「你可知道,我從山崖上摔下去,只剩下半條命麼?若是沒有聖藥金蠶花,我如何能夠活到現在?」
「……」殷野臣握緊了雙拳,金蠶花的確是聖藥,可以生死人骨續殘肉,半命將死之人要是吃了這金蠶花,的確能夠撿回一條命。
原本以為只要她不去碰金蠶花,就不會引發著蠱毒,然而沒想到的是,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多的巧合在發生,越是不希望的事情,越有可能就是會發生。
「我懷了小凡,卻不知道蠱毒已經在我身體裡面擴散,甚至連小凡都差點被感染了,若不是任亦是個用毒高手,我和小凡又如何能夠逃掉這一劫?你說,我該原諒你嗎?我們之間,真的還有什麼好談的嗎?」
「對不起。」殷野辰聲音啞了下去。到如今才明白就算是他後悔了,也差點曾經要了她的命。
「我說了,你沒什麼好說對不起的。」夏天的語氣又恢復了正常,似乎剛才什麼都沒有說一般,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我只是希望你以後明白,沒有誰願意去當另一個人的替身,即使他們長的一模一樣,即使其中一個人富貴尊榮,或許另一個人永遠只想著做她好好的小老百姓,而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
殷野辰隱約的苦笑,能不說對不起麼?他差點害死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字,差點害死了他們啊……即使她不讓自己說,他又如何能不說呢?
夏天說完,覺得自己和他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於是淡淡的道:「如今該說的都說了,我們之間已經誰也不欠誰的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回頭看了殷野辰一眼,見他沒有在阻攔自己,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做做樣子的跟他拜了個別,朝著有些陌生的梨園大門走去。
殷野辰的確沒有再攔著她不讓她走,他始終都是垂著眸,看著涼亭之下那平靜無波的湖面,久久的注視著。
眼見著大門的就再眼前,夏天輕輕的鬆了口氣,或許,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來梨園吧。
七年裡的懷念已記憶,早已經被她 擱淺在心裡的最深處,如今再一次翻湧起來,竟是那麼的讓人懷念,留戀的望了一眼這座花香滿園的院子,夏天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猶豫的踏出梨園。
「不管你信不信。」在她踏出梨園的那一刻,身後突然傳來殷野辰輕蕩蕩的聲音,順著風,一點一點蕩了過來,「那天我說要娶你為妃的話,是真心的。」
夏天腳步微微一頓,閉了閉眼,輕吸一口氣,不再回話,亦不再回頭,慢慢的朝遠處的離王府走去。
殷野辰靜靜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忽而勾了勾唇角。
而我始終相信,你的心裡是有我的位置的,即使你是小凡的母親,即使皇叔不會對你放手,只要你心裡有我……
我不介意娶你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