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左一句騙子右一句騙子,司皓睿到底年輕氣盛,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火氣也蹭地一下冒上來,驀地掉轉身形,暴喝一聲:「好,我是騙子,你說,我究竟騙你什麼了?」
「你……」媛媛直愣愣地瞪著他,到底面皮薄,嘴唇抖了半天,「騙色」兩個字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最可惡的是,他還欺騙了她的感情!破壞了她對愛情的那份美好的憧憬!
「還有,」見她不吭聲了,皓睿乘機一鼓作氣地吼了出來:「你說我騙了你,我還沒說你騙了我呢!咱們還指不定誰占誰的便宜,誰吃了誰的虧呢!」
喜歡他的小姑娘都可以組成一個加強連了,要是知道她是比他大六歲的老姑娘,還是個只愛鑽到書堆裡的書蟲,他會招惹她?笑話!
他都沒叫屈呢,她哭什麼哭?嗟!
「你!」媛媛氣得面青唇白,抖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胡說!」
「我胡說?」司皓睿彎腰把頭探進車窗,只差沒湊到她的臉上去:「你敢說你不是在念研究生?你敢說你沒有未婚夫?你敢說你是住在柏園小區?」
媛媛面上陣青陣白,被他一連串的質問搞得措手不及,一下子慌了張,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睛,囁嚅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我,我們家住雅沁園,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
嘎?偉誠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
以他的暴脾氣,居然一點口風也沒露?
「好,減你一條罪!」皓睿眼睛瞪得大大的,冷冷地睨著她:「還有好幾條呢!你怎麼解釋,老騙子?」
「沒有了,」媛媛一急,早忘了要找他算帳:「除了那兩條真的沒有了!」
「好,那我問你,你有沒有說你喜歡我?」皓睿冷冷地瞅著她,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逼問。
這個時候,她勢必不可能承認喜歡他。
可是如果否認,就等於坐實了他的指控,承認她欺騙了他的感情。
「我……」媛媛面上一紅,張口結舌地愣在了當場。
「怎樣?小騙子,沒話說了吧?」這招以退為進,終於成功地堵住了她的嘴,皓睿叉著腰,斜睨著她,一臉得意。
「我不是存心要騙你……」一段令人難堪的沉默過後,媛媛屈辱地咬緊牙關,漠然地解釋。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明明是他欺騙她,為什麼到了最後,認錯的卻變成了她?
滿腹委屈又無處可訴的她,終於趴到椅背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皓睿又心疼又焦急又懊悔,坐進駕駛室,伸手攬她入懷:「媛媛,沒有來得及跟你坦白,是我不對。但是,請你相信我,就像你無意間隱瞞了我一些事實一樣,我也是不得以才沒有把實情告訴你。另外,我發誓,對你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欺騙玩弄之心,我是真的喜歡你!」
聽著誠摯的告白,她心軟了,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軟軟地依在他的懷裡,任他抱著自己。這個曾經讓她陶醉帶給她無數溫暖和甜蜜的懷抱,今天卻只令她一陣陣的心寒。
她很想哄騙自己,不要在意他的身份,年齡,學歷,假裝她今天沒有去過十三中,假裝一切還跟以前一樣。
他依然還是給她快樂,給她驚喜,也給她幸福的男孩,司皓睿。
可是,她心裡清楚,那只是自欺欺人。
她與他,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那份純淨的感情裡。
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怎麼說服別人?
她輕輕地推開他:「我相信你,還有,對不起。」她試著對他微笑,卻流下更多的淚水:「我要回家了。」
她走了,走得很堅決,頭也不回。
皓睿雙手插地褲兜裡,靜靜地立在高速公路上,目送著她絕塵而去,感覺那道絕然遠去的背影,將會永遠淡出他的視線,他的生活。
天空很暗,雲層黑黑地壓在頭頂,風涼涼的,吹在身上,教他無端地心慌,沉甸甸的壓了什麼,喘不過氣來。
身後,是穿梭如織的車流,前所未有的孤單,卻似洶湧的海浪將他無情的淹沒。
媛媛心神恍惚,路過一個接一個的交流道,都沒有下高速返回市區,只開著車,漫無目的地一直朝前,朝前。
風越來越強,刮得樹梢向四面亂倒,有時甚至彎到地面,好像隨時要折斷的樣子。風在空中怒吼著,聲音淒厲,與此起彼伏的鳴笛聲交織成一篇奇怪的音章,深深地刺痛著她的耳膜。
颱風要來了吧?
她模模糊糊的想著,如果什麼也不想,讓風把她帶走,永遠消失,再也不用回來面對現實,該有多好?
雨點開始落下,起初是一顆一顆,漸漸地越來越大,後來已連成線織成片,密密地包裹住她,天地間彷彿只剩她一個人。
暴雨驟降,她一直往前,宛如狂風巨浪裡的一葉孤舟,掀舞在風口浪尖。
前面已無去路,只有斷崖無情地橫亙在眼前。崖底的怒濤拍岸,恍如驚雷一下一下地擊打在她的胸口。
她呆呆地坐地車裡,茫然四顧——虎頭巖?她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如果那天皓睿沒有帶著她從這裡跳下去,今天的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她的人生,是不是會被改寫?
面對這片熟悉的海域,她的心尖銳的痛楚著,猶如被刀割一樣的疼。她真是湖塗,平日明明是個謹小慎微的人,怎麼就莫名其妙地相信了他,喜歡了他,進而有那麼大的勇氣交付出自己了呢?
可是啊,她清楚的知道,這一切不是夢。
不論是她還是皓睿,都抱著近乎虔誠的心態,面對這份感情,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天天在加深這份感情。
他們被他們之間迥然不同的個性與氣質,強烈地吸引著。
不論皓睿曾欺騙她多少,有一點至少他沒有騙她——他,是真心地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