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笙簫人已殤 昨日之事怎可憶? 第五十七節  西風愁起綠波間(二)
    「不為什麼。」童琬無所謂道:「如今的局面也是我想要的。僅此而已。所以你莫要再耍什麼心眼手段,蘭軒宮的位置你還一時半會爬不上。」她逼近靜嬪,伸手捏著靜嬪的下顎,眼神凶狠:「春雪我留她不死,但下次再壞我大事可就不怪姐姐我心狠手辣了。」用力推開靜嬪,童琬瞧著她大口大口呼吸的模樣,心情舒暢而後朗笑著出殿,留下靜嬪一人在驚恐中。所有人都當她還是從前的啞妃安靜無害,今兒她就要讓所有人都瞧瞧她是怎麼讓這後宮在她的掌控之中!

     童琬著身邊的宮娥扶住自己,其實在這個後宮裡沒有心腹比有心腹安全。帶著笑意她看著身旁低眉順目的宮娥,露出連日來沒有的明媚笑容,她說過她得部署會成功的,眼下也就這般按著她所預想的而去了。她只覺得胸口中的悶氣得以舒緩,抬眼環顧著四周肅殺的冬景,也覺得是這般素雅怡人甚是得她心意。從前她歡喜熱鬧,可現在越發覺得安靜難求。任憑冷風吹拂,童琬感受到這一刻是那樣的舒適,想著不久的日子她將看到許家是如何滿門覆滅的,就不由來的歡喜。她不是聖人,學不會憐憫仇人,沒有把罪名擴展到九族上她已經夠仁慈了。  

     童琬思緒萬分,但步履卻是輕便的。「等等。」忽而她停下腳步吩咐宮人等候自己。她逕自慢慢步近那怡雅亭,抬頭仰望著這峰迴路轉間翼然臨於泉上的蔚然深秀模樣的亭子,心裡忽而恍惚地想著凌蕭那日說是為她所建的。「生日也說是為我慶祝。」喃喃而語,卻又覺得自己可笑,分明所有都嵌著另一個女子的名字而她卻在這裡失神觀望。難道那些甜言蜜語細水流長的日子就當真這般難以忘記?悵茫著轉身,卻驚訝地發現凌蕭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她理了理心緒,莞爾有禮:「陛下。」

     「回宮吧。朕陪你。」凌蕭牽過她冰冷的手,穩穩地握在手心裡將自己的溫暖傳給她,「為什麼你的手總那麼冰涼?明日朕著太醫過來給你看看。」語氣溫和可親,卻又總讓人感受到疏離淡漠。

     童琬嘴角微揚,淡淡謝恩:「妾只怕被太醫瞧過了就不只雙手冰冷那樣簡單了。」稍轉頭側目看著凌蕭,見著他俊逸的側顏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心裡嘲諷著自己的兩難,於是又笑曰:「陛下不問問妾今日都做了些什麼?」卻見凌蕭鬆了自己的手,但又換了只手將她的手握住,而騰出的手則緊緊攬住自己,好似不想回答她的問題而只是這樣與她走著。

     良久,待她以為凌蕭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卻聽見他的聲音黯淡:「她問過我,如果有天她危害到我的社稷我是不是也會像除掉那些人一般除了她。那時我轉移了話題沒有回答。」低頭看著沉思的童琬,凌蕭歎了口氣:「我確實不敢去承認自己會殺了她,甚至在她死後面對有利的局面心裡隱忍有些歡喜。可是,你知道嗎?我是很清楚自己多麼喜歡她。你問我為什麼不問你今日做了什麼。童琬,在沒有危及到我的利益時,你所有的行為我都只會當看不見。明白嗎?」

     童琬沒有回答。心裡漸漸又走失了方向,只因為這麼些日子他竟喊了自己的名字。他縱容自己,他說不相問。他將蘭雅若的事情與自己相提並論。童琬矛盾著,難道他在暗示什麼嗎?可惜他錯了,從前到如今,她想要的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無論凌蕭如今的演戲還是真情,她只知道她要的東西是凌蕭無論虛情還是假意都無法給予自己的。她要他的江山,他給得起嗎?這般柔聲話語就想換她忘記血海深仇,為何他突然這般天真可笑。但轉念一想許他今日是心情極好,於是童琬試探著問:「陛下,朱虛侯在此次依然保持著中立。妾想,您是不是該賞賜一下他?若是能將他收歸囊中,也是好事。良嬪是你的棄棋,但還有華嬪不是嗎?尹佩素來淡泊安然,她毫不知情又對您心存感激。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該遵循的。」

     「朕今日已著人下旨了,待明日你就可以看到朕的安排。」凌蕭淡淡地說,「咱們同仇敵愾的日子,好像沒有多久了。施易已經投到段延昭旗下。可現在德嬪未曾受到影響,而許相朕也未處置,想來明日再封華嬪為賢妃,施柔晴必定會發難。」

     「陛下棋高一著,可南詔王也不是等閒之人。」童琬邊笑著點頭,裝作凌蕭只是與她說著好玩的事情而眼神卻警惕地觀察四周是否有南詔的探子。

     凌蕭攬著她拐進一個院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卻已是另一個問題:「朕即已這般妥當與你商討就定不會有閒雜之人跟隨。你這般小心翼翼是看不上朕的能耐還是仍然懷有二心?」他緊看著童琬,不容遺漏她一絲一毫的神情。卻見她只是淡定地笑著:「妾一直有二心,陛下也不是不知道。這場交易你情我願,從蘭雅若死的那天起你沒有殺了我,就當是默許了我的行為。陛下,您要當明君不好廣開殺戒,妾就替你作這個醜人。」她盈盈地說著:「南詔王並未知道我還與您有合作的。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好的。陛下,妾沒有不放心您。想來能夠坐穩這皇位的人不會這般容易輸。」

     見凌蕭神色陰鬱,童琬巧笑著踮起腳尖作勢似要親吻他。卻是在凌蕭邊輕聲細語:「陛下,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可有想過還有人沒被殉葬?」安然離開凌蕭的懷抱,如她所願地看到凌蕭滿是戾氣的目光。童琬得意的笑了,瞿僣告訴了她他所有的謀逆過程,只要她說就有人相信。畢竟她可是凌蕭的寵妃蘭雅若,有心人豈會不相信她?「陛下,只要您保妾平安妾定不會現今就出爾反爾的。您宏圖大志,連帶著這麼忠心凌葳從而效忠七皇叔的人都可以反間計成,繼而士兵倒戈。您如此英明,難道還怕了妾這一介女流不成?」

     凌蕭不說話,只是隱了暴戾的神色。即使站在對立面上她也仍是這般瞭解他。從三年來的默默等待到這一年來的相處,她總輕易就知道他的想法。靜靜地帶她入懷緊抱著她,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可以有多久。忽而心裡有個想法,那時要是她一直忘記過去該多好?凌蕭在嘲笑自己的心思悠遊,只是這樣的髮絲香氣確實是他所眷戀的。「朕不怕。萬箭穿心,都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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