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天很快就懲罰了我的不孝。我仍記得是寶慶十年,蕭接了宮中的消息很慌張地
進了宮,然後我等了三天他都未曾歸來。府裡的僕人都噤若寒蟬不願意透露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了,我就只能這樣等著,知道一夜,他滿身白衣風塵僕僕的回來。我連忙迎了上去,他卻一把
將我抱在懷裡,低低地哭泣。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蕭哭,也是最後一次。我沒有問他發生什麼事
情,只是輕輕拍他的背,寬慰他。我們就這樣相擁而立,久到我都忘了多久。
而那日之後蕭就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我有時逗他笑他也不笑,只是抿了抿嘴後抱著我,
心思卻不知道飄向了何處。我不懂,這個男子我真的開始越來越不懂。這樣的不懂一直持續到
一天晚上他抱回來了一名受傷的女子,他告訴我這本是未來的皇后,她的名字叫童琬。我不知
道他要做什麼,只是看到他跟大夫交代著什麼,那大夫的神情忽而驚異忽而點頭忽而惟諾。他
做的事情我都不干涉的,只是這次我總有不詳的預感。果然不久,皇上就駕崩了。而蕭,登基
為上京的新帝。
一身龍袍的他讓我感到陌生,但我仍是對他溫柔地笑著。他那晚跟我說了很多很多,說
他是弒父繼位;說他那時去小鎮目的是去西陵拉攏姻親;說他一直被自己父皇嫌棄他想要證明
自己;說他驅趕了自己的弟弟;說他即將要開始一系列鞏固自己皇權的舉動;說他恨那些人從
未將自己母妃和他當人看,那晚他說了很多,我消化不了這麼多從未深知的故事。可是他的目
光沉靜,好似只是在述說旁人故事一般,我就知道他只是在強忍著堅強。我輕輕牽過他的手,
想要寬慰他,但蕭卻猛地握住我的手,遲疑地說著:「我要娶一名女子,就是童琬。雅若,我
無法對任何一位女子真切的用情除了你。我也無法相信別的人,除了你。所以,你可以答應我
換了姓名跟隨在童琬身邊麼?而這段期間,她將會用你的身份在皇宮裡生活。」他見我不答話
,忙急切地說:「我只是想要用她牽制凌葳。現在她失去了記憶,是絕佳的時機。」朝堂的事
情我不懂,但他認為是好的,我就當真。於是雖然心裡有些難過但還是應承了。就這樣,我就
成了當今蘭貴妃身邊的貼身丫鬟嫣兒。從此與他見面只能在暗地裡,不可以再被他牽著手走在
大街上了。
但往時的自己,心裡只是想著他好的。只是覺得作為他身邊的人就應該支持他。所以我
默許了他對我的安排,哪怕我們見面只能在晚上;只能在靜嬪安排下避過其他人的目光。沒名
沒份對我來說不重要,只要有他的喜愛就夠了。記得他被凌葳逼得不能將自己母妃安放陵寢,
賜予封號時,我知曉他定是難過的。可等著德安也沒有說要我去見他。於是我只能亮著燈在自
己房間裡等著。我不期許他會出現,就如同每個等待他的夜晚一樣。我只是想讓蕭知道有一個
人會一直為他亮著燈,陪他度過所有的黑夜。當他竟真的出現時,他踏入房內的一剎那,只是
對著我和煦地笑著。那樣的不真實,但那一刻我對自己說,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都是值得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