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的粥,是嫣兒做得最好的一次,娘娘為何不嘗?」嫣兒穩穩地將調羹放下,淡淡看著主子笑著,嘴角卻禁不住一絲絲血跡流了下來,臉色發紫卻仍強撐著笑容。童琬心裡不是滋味,甚至覺得自己不敢看跟前女子。可嫣兒卻慢慢撐著起身,先緩緩施了禮:「奴婢,多謝主子。但請主子日後保重。」她看到嫣兒每用力多說一句話,鮮血就更湧得厲害,她想要制止嫣兒再多說,可伸出的手生生僵在半空中。葳哥哥死的時候,凌蕭可沒她這般仁慈。於是看著嫣兒跪下向著自己行大禮,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悶響,人就再也沒有起來了。那個會哄她逗她開心的丫鬟,就再也沒有起來了。
童琬只是怔怔地站著,兩行清淚緩緩落下,慢慢轉身走到門前,輕輕推開門扉,望著那些景致,神色變得越來越沉鬱。繼而看到春雪正朝自己走來,於是不緊不緩地開口:「春雪,隨本宮進來。」全然不顧春雪在自己身後有多麼的驚訝。
「啊!娘娘,這是怎麼回事?方才嫣兒姐才讓奴婢一會兒過來同她陪您出去散散步,怎麼就,莫不是又有人下毒?」春雪一臉的驚慌,看在童琬眼裡卻是另一番滋味。嫣兒是刻意離開的,是特意留了時間讓她換掉二人的碗的,童琬思及嫣兒從前到後的表現,心裡忽生嫣兒分明是在與自己告別!原來嫣兒說的「適合出遠門」是在說自己,而不是她!她沒法回答春雪的話,只是痛苦的閉上眼睛,淚水開始蔓延:「春雪,守著這裡不讓任何人知道。」冷冷丟下話語,童琬轉身匆匆跑了出去,她想要去找德嬪,她記著德嬪說過無論自己想要知道什麼都可以去明德殿討個明白的。她定是錯算了哪一個環節,難道她錯了嗎?可瘋狂的奔跑到蘭軒宮宮門前,童琬卻生生將腳步停住了。她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這樣一踏出蘭軒宮豈不是立刻就讓凌蕭知道死的不是她了?手裡不意觸碰到德嬪那日遞給自己的瓶子,手緊緊將瓶子握住,心緒慢慢變得清晰。錯也好對也好,她要的不過是凌蕭也嘗嘗那痛失最愛的悲慟心殤,無論如何她都做到了。
於是童琬穩了穩心神,慢慢浮現笑意,慢慢沿著來路走回去,這樣一步一步,狠狠地告誡自己不許難過、不許懷念、不許內疚,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嫣兒,沒有。死的是凌蕭的蘭雅若,死的不過是蘭雅若,不是那個無怨無悔陪了自己四年的伶俐宮女嫣兒,沒有嫣兒,再也沒有嫣兒。德嬪給的瓶子在手中握得更緊,她喃喃自語著:「再也沒有嫣兒。」就這樣童琬麻木地往內室走去。
及一踏進房內,春雪哭紅了的雙眼便映入童琬眼簾。她強忍痛苦厲聲喝道:「本宮才是你的主子,你主子好好站在這裡,你哭什麼?」唬得春雪立刻噤住了哭聲,只是跪在地上諾諾地求饒。春雪每磕一次童琬的心就痛一下,她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她蘭軒宮的宮人會這般畏懼自己。「起來吧。你只需謹記,從今日起,本宮身邊只有你春雪沒有嫣兒。蘭軒宮從來沒有嫣兒這個人。」
「奴婢記住了。奴婢今日只是來伺候娘娘早膳的。」春雪恭敬地答著,不再看嫣兒冷卻的身體一眼。童琬看在眼裡,忽而想笑,於是放肆地大聲笑著,用盡全力笑著,她只是想把眸裡的淚花笑沒,笑化開。從今天起,童琬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