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羅對直系和奉系的點評揭了阪西心中的傷疤,當時直皖之爭,他和西原拍著胸脯說段祺瑞和他的皖系是最合適的扶持對象,結果幾億日元打了水漂,帝國在中國圍繞皖系下的重注一朝之間替直系做了嫁衣,現在直系抱著英美的粗腿,攜打垮皖系獨霸中樞的盛氣,這會兒就是日本再搖橄欖枝直系也不會放在眼裡。
奉系張作霖是不得已退而求起次的選擇,說起來為了武裝奉系日本下的注一點不比當初支持皖系的時候少,但張作霖這小個子土匪出身的傢伙匪性實在太重,日本花了那麼大代價,隨著奉系海陸空兵工和軍事教育體系的建立,隨著奉系實力的日益膨脹,張作霖這廝反而越來越難掌控,過河拆橋的跡像已經初露端倪,跟英美居然也開始眉來眼去勾勾搭搭。
那個小張尤其可恨!就像陳法羅說的那樣,整個一紈褲子弟似品德低下,而且還特別好虛名,整天嚷嚷著要做一個愛國的軍人!難道跟日本合作就是賣國,跟著直系舔英美的腚溝子就是愛國?!這幫中國人不知道腦子怎麼想的,亞洲人合作就是賣國?跟歐美合作就是愛國?!
陳法羅見阪西臉色陰晴不定,顯然被自己戳到了痛處,這廝沒心沒肺繼續數落道,
「再來說南方,要說孫大炮跟日本的交情可還真不淺,為了推翻滿清幾乎是把日本當了娘家,沒事就往那跑,一有事也往那跑,日本政府幾十年如一日的支持孫大炮和他的革命黨,結果怎麼樣,現在人家抱上了蘇俄的粗腿了,要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了,GMD也開了一大了,跟GCD現在親如兄弟了!不分彼此了,黃埔軍校也在籌建中,首批蘇俄贊助的武器和金盧布已經到了廣州了!這就是日本辛苦扶持幾十年孫大炮換來的下場?要我看孫大炮就是三國的後主劉禪,一輩子都扶不起來!事實上孫大炮現在已經是過河拆橋奔著蘇俄的主義去了!」陳法羅狠狠的打擊著阪西的自信。
阪西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腮幫子緊咬,末了長出了一口氣,臉色恢復了些須正常,瞇著眼睛看著陳法羅道,
「陳法羅,我必須承認,你相當令我驚訝,坦率的講,你說的這一切,距離現實差距不遠,我也沒必要否認!」阪西喝了口酒,砸吧半天,悠悠道,
「先不說誰能統一中國,至少你得給我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即使剛才那三方都有點靠不住,那麼你和你身後脆弱的皖系,又能做的比他們更好麼?!我要怎麼說服自己和國內全力來支持你而不是奉系或者南方?你還得給我一個切實可信的理由先!」阪西腦子一點不亂,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憑甚你覺得你和新皖系就比他們強?
「因為我能看到是十五年二十年之後,我立足於世界立足於亞洲這個角鬥場,而直系、奉系和南方這三方根本就毫無戰略意識,眼睛光看著自己腳下的一畝三分地為了滿足自己的權柄和私慾,當我的眼光投向世界的時候,他們還局限於自己腳下的幾個省的地盤,當我的眼光聚焦於社會改良解放農民的生產打造強悍的現代化工業的時候,他們還在樂衷於怎麼在借款和軍火買賣中吃回扣!當我立足於從日本的立場考慮整個亞洲和世界未來二十年佈局的時候,他們還在為英美的貸款條件好還是德奧給的回扣高而爭吵不休!」陳法羅掰著指頭一一道來,渾身散發出一陣無比的自信。
阪西聽了兩眼直放小星星,心道不管跟皖系能不能談成,這個陳法羅我一定要網羅過來,這廝的戰略性眼光和口才實在是太驚人了!錯過了這樣的人才,天照大神也不會原諒我的!
陳法羅繼續侃侃而談,這廝掐滅了手中的煙頭,正視著阪西道,
「直系、奉系和南方孫大炮,由於眼光的局限性,缺乏足夠的戰略深度,所以注定了他們只是隨風倒的機會主義者,哪個列強的腿粗,最後他們就抱哪個列強的腿,而對日本,因為最近80年來日本在中國獲得利益是列強中最大的,所以,在中國普通民眾眼中,跟日本合作腦袋上那個賣國的標籤是怎麼也扯不掉的,從袁大總統的二十一條一直到段政府的巴黎合約對德條款等等都是最好的證明!
這幫傢伙的局限性使得他們認為跟日本的合作永遠是權宜之計,因為他們不知道怎麼引導和控制輿論,而英美和蘇俄又別有用心的在這方面攻擊中日間的所有合作!這也就宣告了,日本如果選擇支持以上三方,將來必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寶貴的時間就這樣流逝了!這就會導致中日兩國在今後十幾年中摩擦不斷甚至可能爆發局部衝突和戰爭,這樣勢必影響中國的工業化建設,也勢必影響中日間的合作,等下一次大戰爆發,中日雙方必然沒有準備好,而且還很可能處於敵對的立場!」
「這樣的話,由於內耗耽誤了寶貴的建設時間,那麼下一次大戰,中日都不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兩敗俱傷之下被歐美列強摘了果子,日本有可能被佔領!而中國也會繼續被奴役!」
阪西的臉上泛起了一陣潮紅,陳法羅說的絕不是危言聳聽,日本作為一個島國缺乏戰略縱深,如果戰敗而又沒有中國的支持和緩衝,連流亡政府都不知道往哪搬,淪為戰敗國被佔領和統治絕對是最有可能出現的結局。
「而我,陳法羅,和我背後的支持者,有足夠的能力和自信建立新的政府且保持和日本的睦鄰友好,並在三到五年內完成中國的統一,在十年內完成工業化佈局和建設,屆時中日兩兩國攜手共進,建立泛亞共榮圈,成立亞洲聯盟!把亞洲人民團結到一起,共同面對下一次大戰的挑戰,有了中國廣袤的戰略縱深和人力物力以及資源,加上日本先進的技術和管理,中日兩國能建立這世界最強大最穩定的聯盟!我們的口號!亞洲人民團結起來!解放全亞洲!印度支那和東南亞的亞洲人民受盡了苦難,該到了打碎殖民枷鎖的時候了,倒時候蘇俄就請它滾出西伯利亞老老實實當他的歐洲國家去!美國,從美洲來自然回美洲去!」
陳法羅說得興起,站起來掐著藥揮舞著手臂,渾然一個演講狀態中的列寧!相當富有感染力和煽動性!!
早生華發的阪西也一臉激動的站了起來,陳法羅描繪的戰略前景正是日本奮鬥了幾十年所追求的終極目標,中國這樣的龐然大物,不說中日曆史上一衣帶水的密切交往,就是現在日本打贏了甲午和日俄兩場戰爭,日本的信心不是更強了而是更加的如履薄冰,日本每一場戰爭都全力以赴拚力一搏,這種惶恐和不安非身在其中的人不能輕易體會,甲午中國輸了,北洋袁世凱新軍起來了,日俄沙俄輸了,沒過十年蘇俄起來了!對手輸了只傷皮毛不動根本,日本則根本不敢輸,一輸就很可能亡國滅種了!
「陳桑……如果你說的中日攜手共進能夠實現,這也是我阪西日本國內的有識之士幾十年的追求啊!」阪西終於被陳法羅的言辭打動了。
「阪西閣下!」陳法羅扔了煙頭上前兩步握住阪西利八郎的手,相當誠懇的道,
「您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如果我們雙方能就未來的戰略目標達成一致,相信憑你我的智慧和影響力,慢慢引導中日兩國政府和人民走上正確的發展和壯大的道路,絕不是癡心妄想!」陳法羅直視著阪西的眼睛,彷彿要看透他的內心。
「陳法羅,我不是一個意志薄弱的人,但今天我不得不承認,你打動了我!」阪西握著陳法羅的手,臉色相當鄭重!
陳法羅點了點頭,笑著請阪西坐下,自己也回到沙發上,又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道,
「阪西閣下,我這個人習慣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沒錯,現在我和我的力量需要日本的支持,但即使沒有日本的支持,打垮直系對我來說也並非不可能!只是我這個人習慣看的更遠,所以才會先和貴方談判協調立場,因為日本是中國的近鄰,如果中日兩國的關係能夠協調好處理好,那就不是一加一的問題,放眼整個亞洲也沒有人可以挑戰我們!所以我和我的力量,首選就是和日本合作共進!我絕不想讓中日成為對手,從徐福東渡到遣唐使到遣宋使,中日兩國的友誼源遠流長!我知道宋亡於元,明亡於清的時候日本都以中華文化的傳人自居!」陳法羅繼續打消阪西的顧慮。
「陳桑,你說你能打贏直系?你憑什麼打贏直系?」阪西抓住陳法羅話追問道,這一刻他已經決定要遊說國內支持這個陳法羅,所以任何能說服國內的籌碼對他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