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月姬……」
「隴月……求求你快醒吧……」
是誰?好吵……我費力的睜開眼睛,只看見眼前一堆模模糊糊的一群人影。
「隴月!」有人撲了過來,聽聲音似乎是詩織,「你醒了!」
有很多人攙扶著我坐了起來。唔……好痛啊。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隴月,」長巫女的臉出現在我面前,「你好些了沒?」
「啊……我沒事。」我的嗓子格外沙啞,「您放心吧,大人。」雪舀了一勺米糊般的東西過來,「來,吃點東西。」我只覺得一陣反胃,被她強灌了一口立馬就吐了出來,她又不依不饒給我灌了幾口,無一例外統統都被我吐了個一乾二淨。
「我吃不下……」我咳了幾聲,見一旁的長巫女就要命人叫大夫,忙道,「休息一下就好了,沒事的。」
「還是讓大夫瞧一瞧好,」詩織堅決的說道,「隴月交給我就好了,待會等大夫走了,我會好好服侍隴月的。巫女大人們,已經不早了,還是請回去吧。」
詩織好說歹說,長巫女、靜香跟雪她們才被半勸半拉的被人送回去了。
不一會兒,女醫附姬就跟著侍女趕來了。
「最近要好好注意身體啊,」女醫附姬擔憂的看著我,「聽說當時幸好毒去的及時,不然你已經身處黃泉國了。你太久不曾用食,稍後就會好的,只是詩織記得不可一次喂太多。」
「隴月知道了,」我費力的扯出笑容,「您費心了。」
詩織送了她出去,估計路上還討論著用藥之類的問題細節吧。
「我中毒了嗎?」詩織端來了藥,我輕聲詢問,「對了,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是啊,中了妖毒,」詩織說著,苦大仇深的皺起了眉,「幸好發現你的那位大人幫你做了處理。聽說是一位大人發現了你,看你一身巫女裝束就送回了我們營地,那似乎是來自京都的貴人呢……大家說是飄逸如仙的風流人物。」
「哦,是他啊……」我歎了口氣,「難怪會覺得熟悉呢。」說實話,意外倒不怎麼意外。
「他的侍從不時會來詢問您的情況呢……夜,你有福氣了哦。」詩織笑著打趣,「何時結識的?說與我聽聽……」
「他是我父親的弟子,父親視他如己出,哥哥則跟他親如兄弟,」我放下空碗,「我們就像是兄妹一樣的關係……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呢。」那個,咱可是很純潔的啊。
「啊,那還真可惜。」詩織很替我惋惜。
「呵呵……」我但笑不語。呃……你要是知道他是安倍晴明,還會覺得惋惜嗎?我承認,很好奇。
暮色時分。
「姬君。」眉宇溫柔的女子輕輕摸了摸我的頭,「您好些了嗎?」她是安倍十二式神中的天後。
「我已經沒事了啦。」我苦笑,這十二式神天天都變換著來報到,唉,我都說了我沒事了呀。
「那大人就可以放心了。」天後微笑,淑女的很。那傢伙的十二式神裡,最溫柔的女子莫過於她了。
「呵呵。」我乾笑著,又滿懷著疑惑發問,「誒,那狐狸怎麼都不來啊?」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想他了。
「大人嗎?」那天後從帶來的竹筐裡拿出了一碟茶色的糕點,「他在忙呢。」
「除妖?」我皺眉,「天皇找他?」
「我也不大清楚呢,」天後微笑,「姬君不必擔心,大人能照顧好自己的。明天他就要離開了,估計走之前會留下幾人在您身邊保護您,所以您不必擔憂安全問題。」
「啊……不用了吧?」有沒搞錯,他居然給我來個變相監視啊……姐姐我不幹了啦。
「呵,」她跪坐在掩面而笑,「姬君真是率真呢。天後就不就留了,這些都是對身體有益的食物,您記得要吃啊。這就告辭了。」她一俯首,隨即身形一閃消失了。
「大人那麼關心你你還不領情。」靜香推門而入,「不過你這丫頭也是的,一不注意就會出事,不找人看著你下回又不知道會怎樣呢……」
「哪有啦,」我從矮几上拿過一杯水,「才沒那麼誇張。明天是要去寺裡嗎?」
「八人一組,」靜香微笑,「你們被安排到了不遠的華法寺,可要跟春晨姬她們好好相處啊,春晨其實本性不壞,只是有些驕縱而已。」
「是是。」我隨口應道,「華法寺?似乎還挺有名的啊……對不?」
「那裡春日舉辦的櫻雪祭很不錯,」靜香瞇起眼睛,讚歎道,「總會有不少人從四處慕名而來呢,可惜擅長祭舞的巫女姬晴山雪奈、雪華去了京都獻藝呢……據說天皇也對她們是讚不絕口啊。」
「今上還有心情?」我有些狐疑,「熙子夫人不是病得很重麼?」
「說是祭舞……但是聽說獻的舞蹈跟夫人並無關係,」靜香微笑,「男人不都是這樣的嗎?哎,明天你真想去?我看還是休息多幾天吧……嗯?」
「我去!」我鬱悶極了,「姐姐都不知道我這幾天過得有多無聊呢,再不出去走走,我就要發霉了啦。」
「好吧,」她微笑,「這次就依你。我會讓詩織看好你的,放心吧。」
「啊……」我哭喪著臉。有沒搞錯,就連待寺廟裡也要監視啊。
陰陽師心不在焉的玩著自己一根掉落的青絲,「就這樣吧……應該足夠了。」
「大人……已經很晚了,您快點休息吧。」美貌的女侍殷殷相勸,「有什麼事情明天想也不遲嘛。」
「好好。」他隨口答應道,思慮了幾秒,喚道,「朱雀,青龍,白虎,玄武。」被喚的四人隨即現身於房內,靜靜等待主人下達指令,「我明晚就要啟程離開,你們就不必跟隨了,留在伊勢,務必看好賀茂姬君,我可不想看見她再次出事了……一切拜託你們了。」
「大人請放心吧,」玄武嫣然一笑,「定不負您所托。」
「那就好,」他點點頭,「你們現在就去吧,我記得她手上有條鑲了松石的手鏈,你們可以暫時寄居。」
「是。」輕聲應允,四人化作四色微光從窗戶離開,直奔向山上的巫女營地,在上空徘徊片刻,準確無誤的落下穿過窗紙附身到了一個睡在床榻上的女子的手鏈上。
紅青白墨四色的松石在女子的手鏈上閃爍著流水一般的光澤。
「你的手鏈怎麼這樣奇怪?」春晨指著我的手鏈,一臉納悶,「那究竟是寶石還是石子啊?」
「這是一位遊方僧人給我的,」我可沒說假話啊,據說是他祖父從唐國回來當時的皇帝賜的,那次他來我家看望父親,把手鏈給了我做見面禮,「說是有辟邪的功能。應該是石子。」
「哦,」語畢,她轉身跟其他幾人竊竊私語去了。
「唉,我都戴了那麼久了……居然現在才發現。」我聳肩,跟著詩織把行李一起放進了我們居住的內院,「都不知道把我們分到寺廟裡面幹什麼……難不成寺廟裡也有妖精?」
「姬君不曾聽聞麼?」一位僧人走了過來,「唯有後宮寺廟裡是非最多,這可是陰陽師安倍晴明大人的至理名言啊。」
「大師。」我恭恭敬敬的一鞠躬,「小女愚笨,不曾聽聞。」
「姬君並不愚昧,」他看了我一眼,一對小眼睛格外犀利,「看你一雙水眸,靈動狡黠,何來愚笨之說?在下乃是本寺圓覺法師。」
「多謝法師讚譽,小女慚愧。」不知為何,這個人的眼睛讓我很是討厭,「此地畢竟是我們的居所,您進來恐怕有些不妥吧?」
「這就告辭了,」他一欠身,「本寺有位比丘尼姬,名彌紗,就居於對面,有什麼不妥當的可以告知她。各位姬君在本寺莫要隨意走動,附近的華陰堂乃是遊客暫住之地,切勿擅入。告辭了。」他一步一蹣跚的走了,身體僵硬而乾瘦,那樣子看起來很奇怪。
「真奇怪。」我放好了自己的東西,拉著詩織四處逛逛去了。
其實這兒風景不錯,尤其是雪景。
不知為何,今年的冬季比起以前似乎越來越冷了,但是詩織卻說並沒有這種感覺。難不成是我瘋了?
「咦,這是什麼?」我好奇的撿起了地上的東西,「嗯,頭髮?」那是一小摞長約三尺的青絲,烏黑油亮,肯定是女子所有。忽然,戴著手鏈的那隻手感覺像是被燙了一下,但痛感卻轉瞬即逝。幻覺?
「夜?」見我愣住,詩織用手肘撞了撞我,「怎麼了?」
「沒有。」我搖頭,站了起來,「是哪位姬君贈給情人的嗎?只是,有必要剪那麼長麼?」這個時代頭髮是一個女人身份的象徵,要是固原無故擅自斷髮的話,重則可是會被趕出家門的。
誰那麼大膽?
「丟掉吧,」詩織無奈的看著我,「別往前走了……那裡就是法師說的『華陰居』了。」我搖頭,「不怕,誒,我肚子痛耶……你回去拿藥給我好不好?」她聽了我的話,立刻答應著去了。見她滿臉擔憂的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我才溜進了近在咫尺的華陰堂。
遠遠的樹下似乎站著一個女子,盛裝華服,定然是大家閨秀,只是她的頭髮似乎是齊肩而斷,看來我剛才撿的那些頭髮應該是她的。
我走過去,但那女子卻不見了……是幻覺嗎?應該不會吧,那麼,是邪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