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神探【完結】 第二集 愛人,再見(四)
    在白河的引導下,車停在了住宅區深處的一棟小公寓前。這是一棟兩層樓結構的木造建築,靜靜地矗立在雨幕之中。公寓的外牆早已被浸濕,勉強能從佈滿污垢的牌子上辨認出「楊江寓所」幾個字來。

    這並不是一個年輕女性合適居住的地方,但那個雨中執傘佇立的白河,卻能很好的和這棟老建築融入進畫卷般地和諧境界。

    「真是非常感謝你,李利翁。」

    「嗨~~~這沒什麼,幫助市民是警察的本分。」薛寶堂說著,並且「啪」的一聲跺地,向白河敬了個禮。

    李利翁被這樣一搶白,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索性薛寶堂說得正是他自己想說的,故也釋然了。

    見兩人都很隨意,白河眉頭微微一鬆,忽然提議道:「家裡太破舊了,如果你們不嫌棄,上來喝杯茶怎麼樣?」

    李利翁沒有急著回答,他有些猶豫,雖說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但好歹白河也是個剛剛喪夫的單身女人,李利翁就這麼貿貿然然的跑進她家,倒怕被人說閒話,有壞白河的名聲。

    有人可以說,現在不是那封建社會,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但是事實上,現實與YY小說畢竟有著本質上的差異,人言可畏,李利翁到底還是不想進門。而且說真的,一個寡婦,好端端地請男人進門喝茶,倒像極了某些倫理片裡的狗血橋段。

    這時,李利翁還不無期待的想:『她該不會是想讓我幫她忘記那死去的丈夫吧?』

    這個念頭也只是電光一閃,隨意想來意淫罷了。一來以李利翁對白河的瞭解,知道她不是個放浪的女人,二來,如果白河真有此意,李利翁也會予以拒絕,他可不想作某人的替代品。

    不過李利翁雖有拒絕的念頭,但看到白河正用非常懇切的眼光注視著自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說到底,他心裡還是沒什麼底。

    看了看身旁的薛寶堂,見他輕輕點了點頭,李利翁心領神會,應道:「好吧,那就上去打擾你一會吧。」

    「不打擾的……」白河如此說道,率先引路,走上了樓梯。

    看著她幽雅的步子,李利翁感覺,這彷彿就像是作畫一般寫意。心裡更是在想,白河到底是搞藝術的人,雖說現下落魄至斯,但就氣質上而言,比起自己這等紅塵中打滾的俗人,不知高上多少倍了。

    白河的房間位於公寓二層,她打開門,內部狹小卻整潔,不過相應的,缺少了許多生活氣息。房間裡正中擺著一張小桌和幾件餐具,沒有花,沒有照片,沒有書籍,更沒有畫;唯一有的,就是一種令人有些發毛的寒意。

    李利翁二人在桌前坐下,對於這個並不算太好,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好的環境,他們很不適應,也很不舒服。並且,兩人為一股莫名的冷寂所感,不由都縮起了身子,一邊把目光轉向向窗外,觀看雨景,一邊,豎耳聽著白河倒咖啡的聲音。

    薛寶堂坐了一會,那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令李利翁不禁側目。打從一進屋開始,他就怯生生的四下張望,眼神迷茫。

    『可能是不太習慣進入女人的房間吧。』如此思量,李利翁轉念又想到:『不管怎麼說,畢竟曾有人在這房間裡自殺,知道這件事不會不心裡發寒的。就這點來講,我和他也一樣,無法保持平常心去對待。』

    兩人目光撞上,頓時明白了相互之間的想法,卻苦於不能流露出半點害怕或是難受的模樣,兩人只能不斷傳遞著眼色,打著半知半解的啞謎遊戲。

    「很吃驚吧?瞧我這家,什麼像樣的東西都沒有。」白河一邊說著,一邊端來了茶水。

    跟著她解釋道:「雖說以前曾在徐匯那種黃金地段有間店面,但破產之後,幾乎所有用不著的東西都拿去抵押了。」雖然這是一句令聽者為之心酸的話,但就語氣上說,卻並不使人覺得她很為此難過。

    杯子上印著毫無品位的卡通圖案,看上去極是膚淺,應該是兩元錢商店裡買的東西。

    『顯而易見,白河如今的生活水平並不算太高。』李利翁下達了如是判斷。

    「抱歉,請稍等片刻。」白河告罪了一聲,起來打開了房門。

    在隔間設置著一個靈位,上有白布包裹的小匣子,以及供置有相框。

    白河熟練而又麻木地點燃了三支祭香,只用左手作了下叩拜的動作,再把香插進了香爐內。

    意識到匣子裡恐怕就是她亡夫的骨灰,李利翁起身說道:「能讓我們也祭拜一下嗎?」

    「當然可以。」點點頭,白河這樣說道。

    看見薛寶堂還坐在椅子上,李利翁瞪了一眼,出言說道:「這樣,寶堂你也來吧。」

    「哎?我、我也要拜?」薛寶堂幾乎跳了起來。

    「當然。」李利翁心說:『這種情況下,誰都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茶杯吧?』

    看見他責怪的眼神,薛寶堂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一邊用手帕擦拭著額頭,一邊站起身來,隨即兩人各自點起了三支香。

    白河完成祭拜禮後,就輪到李利翁和薛寶堂了,這兩人輪流上前,對著遺像雙手合十。

    但李利翁的心中卻是百感交加,剛剛與初戀情人重逢,內心或多或少,還存在著一些幻想,這樣還要去面對她丈夫的遺像。高中畢業後這麼多年的磨練,遇到了無數人,經歷了無數事……李利翁本以為自己早就看慣了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然此時,仍不免感慨命運之神奇,心情之複雜。

    還有一點,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李利翁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種感覺還真難說,無論是之前的洋涇公寓殺人案,還是馬戲團團長謀殺事件,在真相未明,線索未全的情形下,都是這種奇妙的感覺浮現在李利翁的心頭。如今這種異樣感再度出現,李利翁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對妻子溫柔體貼的好丈夫,這是白河證言下所描述的前夫。但就察顏觀色下來,李利翁卻覺得,照片上那個眉銳眼傲的男人,和白河的描述頗有出入。

    不過,這也只是他的臆測罷了,而且作為律師他明白,照片這種東西,拍攝手法不一,也會跟人留下各種各樣的不同印象。

    『難道就因為心中那麼一絲異樣感,而毫無證據去胡亂揣測,這未免有些神經過敏了吧?』這麼尋思著,李利翁強迫自己放下的好奇心,雙手再度合十,誠心拜祭起來。

    另一邊,人高馬大的薛寶堂,猶如一個膽小的姑娘家家,對面的遺像及骨灰盒,不聽地冒著冷汗。

    「你不要緊吧?」李利翁不無擔心的問道。

    「我我我、我有點……不、不舒服。」薛寶堂聲線打著顫,顯然是害怕到家了。

    『哎……真是拿他沒轍。』心裡這麼想著,李利翁可對他束手無策,雖然薛寶堂長了一張足以嚇退任何地痞混子的凶面,實際卻是膽小如鼠。尤其是見血、幽靈、鬼故事、靈異事件之類的東西,他更是怕得不行。

    李利翁雖然早就清楚這點,卻沒想到,面對一個骨灰盒,薛寶堂居然也會嚇成這個樣子。

    只見他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僵硬的轉過身去,對著白河說道:「對、對不起,我想上個廁所。」

    白河嫌然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公寓裡大家都是用公共廁所的……出門左轉走到頭就是了。」

    「哦,是這樣啊……那我失陪一下。」說著,薛寶堂踉踉蹌蹌地向門口走去。

    雖然看樣子走得並不算太穩,但李利翁相信,他那身功夫該不是白練的,邁個十幾步在廁所打個來回,還是沒有問題的。

    「砰!」

    突然響起一聲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李利翁吃了一驚,下意識回過頭去,就看到一臉蒼白的薛寶堂跌坐在地上,他身前竟是鏡子的碎片。

    「喂!寶堂,你怎麼搞的!不要緊吧?」李利翁趕忙上前問道。

    「不……不要緊……不過是走路不穩罷了,但是一失手把鏡子給打碎了,真是對不起。」薛寶堂低下了頭,一臉愧疚的說道。

    「沒關係的。」白河忙擺手道:「人沒事兒就好,我去收拾一下碎片。」

    李利翁也頗為不好意思,誰曾想帶來的這個人,剛進門沒多久就打破了老同學家的鏡子,只能連連表示道歉:「實在是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嗨~~~都說了沒事的,你等著,我這就去拿掃帚。」

    這麼說著,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的另頭,薛寶堂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呆呆地凝視著什麼。

    他的樣子令李利翁有些不放心,按理來說,再怎麼膽小也不至於給亡者上柱香就失神成這樣。

    「你真的不要緊嗎?」李利翁邊說邊走到薛寶堂的身邊。

    只見在那面原先掛著鏡子的牆壁上,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這是什麼?」

    起初一眼,李利翁還以為是牆壁桑的烏跡,但仔細一看卻發現不是。

    像是一副直接繪製在木製牆板上的抽像畫,它沒有色彩搭配,圖案怪異,全圖只用了陰冷的暗紅色,整體看上去極為詭異難懂,充滿著神秘色彩……而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薛寶堂,似乎有是在凝視著這副畫。

    『繪製的應該是個女人吧……』李利翁復又將這副畫觀察了一遍,如此想道。接著,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突然襲入了他的大腦,並以超乎尋常的速度,貫通著他的每條思考神經……

    「……變成現在這樣也有過預兆吧……」

    「……給我買很多東西……」

    「……回家後,卻發現……」

    白河所說的話一一從他腦海中錯落而過,線索互相交接,形成一張錯綜複雜的蜘蛛網,逐漸將殘破的拼圖銜接起來,彷彿一台巨大的紡織機器,瘋狂運作著,正在編製一項浩大的工程。真相女神的裙擺以肉眼可見速度逐漸形成,李利翁感覺自己已經摸索到了什麼東西,正要仔細去思考……

    「李利翁,注意腳下,別踩著碎片。」

    白河的聲音突然將他的思緒打破,李利翁猛地從思考環節中被拉回了現世。就看見白河拿來了掃帚和簸箕,用左手靈巧的清理著鏡子的碎片,收拾完妥後,便走回了廚房。

    此時薛寶堂終於回過神來,他站了起來,用一雙大手吧嗒吧嗒的拍打著身上,似乎正在企圖趕走什麼不存在的異物一般。

    「給、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真是不好意思,實在對不起……」他的牙關顫抖不停,最後說道:「那個……我、我突然想起還有點要事得辦,這就先走一步了……」

    轉而,他又對李利翁說道:「老、老大……我、我就先回車到等你吧。」

    李利翁還沒來得及出言阻止,薛寶堂就像一陣大型颱風似的,呼嘯著從李利翁的身旁掠過,行將外面的走廊上去了。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白河出現在了李利翁的背後,她似乎意識到了薛寶堂對於遺像的種種畏懼,故而如此患得患失的說道。

    李利翁搖了搖頭,寬慰她道:「不,你別介意,這大塊頭就是這樣的。」

    話雖是如此說,但李利翁不禁有些納悶,薛寶堂那態度詭異的非比尋常……李利翁已經下了決心,等會一定得好好問問。再來之前腦海中錯落而過的環節推理,似乎正印示著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打斷了,這讓李利翁有些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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