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神探【完結】 第二集 愛人,再見(二)
    白天裡警察總署還擠滿了人,現在卻影同稀疏。

    李利翁和薛寶堂就跟往常一樣,一邊說著些無關緊要話,一邊踏過大理石鋪墊內廳地板。伴隨著李利翁二人一重一輕,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大樓各處傳來了電話鈴響。

    「啊!」

    突然間出現的女聲,令李利翁心頭一跳,下意識駐足回望。

    只見一個女人跌坐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李利翁注意到,她高根鞋的鞋跟斷了,想必那就是她跌坐地面的原因所在。這是一個有著古典美的弱質美女,旗袍的高開叉裙邊鋪在了地上,隨身帶的物品也散落在了四周;地上有個大紙袋,裡面裝有些手機手帕之類的隨身物品,隨之一同掉落出來,奇怪得是,紙袋中的每樣東西都單獨裝在小塑料封袋中。

    「您沒事吧?」

    李利翁和薛寶堂跑到她的跟前,把散落的東西撿起放回到紙袋裡,隨後把東西遞過去。

    女人輕輕按住腳踝,抬起頭來,用那雙大眼睛看著兩人人,她異樣的目光使李利翁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那空洞無神的眼眸,彷彿把照射進瞳孔的光線全部吸收掉了,如同燃燒殆盡的碳火般烏黑,卻沒有絲毫生氣可言。

    慢慢地,她眨了眨眼,像是相機對準了焦點似的,雙眼恢復了稍許情緒。

    「李……利翁?」女人這麼問道。

    薛寶堂聞言一愣,看這個美女叫出了李利翁的名字,似乎這兩人認識。

    李利翁對此心知獨明,他仔細端詳了一陣女人白淨的臉蛋,好會兒,才說道:「……你是白河?」

    「果然是李利翁!」

    「天那,居然會在這兒遇見你!真是緣分那!」沒有在意薛寶堂驚異的眼神,李利翁如是感慨道。

    女人叫白河,是李利翁高中時代的同學,也是他的初戀對象。當然,這段感情並沒有結果,因為從頭至尾,都是李利翁處在不敢告白的單戀階段。

    突然想起來她還坐在地上,李利翁連忙伸出了右手。

    「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這樣說著,白河面對著李利翁的右手,一臉為難的樣子,接著緩緩的伸出了左手。

    『她的右臂不能動嗎?』李利翁心中一動,這樣他才發現,從剛才到現在,白河的右臂便一直無力的垂著,似乎是不能動彈的樣子。

    但這應該是她不便示人的東西,白河注意到李利翁的眼神,有些不堪的垂下了雙眼。

    李利翁倒未多想,為了不觸及她的傷處,改由伸出左手攙扶起她來。在白河抓住左手的那一瞬間,雪一般的冰冷觸感傳遍李利翁全身。

    白河看了看矮了一截的高跟鞋,才梳理起了擋在臉前的頭髮,一邊說道:「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再遇見你。」

    「我也很吃驚啊。」

    這倒是李利翁少有的真心話,誰曾居然會在警察總署的大廳裡與初戀情人重逢?

    李利翁現在的心臟,就像是疾錘兒打鼓似的怦怦直跳,他甚至擔心被一旁的薛寶堂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真是嚇……李、李利翁你怎麼會在這兒呢?」她差些想說「真是嚇了一大跳」,但似乎意識到了這句話有多失禮,白河好不容易中途改口道。

    李利翁說道:「那是因為我就在這兒上班。」

    沉默了一陣,白河問道:「你現在當了警察?」

    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李利翁說道:「算是,也不是,只不過總是窩在檔案事裡看資料,事實上我現在是一名律師,不過暫時隸屬於警察部門,負責處理一些文件。」

    「是這樣啊……」白河聽了,一臉驚訝和困惑,然後就像恍然大悟了似的,流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李利翁看著她精彩的面部表演,頗有些摸不著頭腦,天知道這個想像力豐富的老同學思維轉到哪兒去了。

    「對了,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我已經結婚了。」白河答非所問。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既定事實,李利翁感到自己的體溫驟然下降。

    只聽白河接著說道:「我今天是來這兒領遺物的,我丈夫他……自殺了……」說到最後,她聲音顯得很微弱,輕輕提起了手中的紙袋。

    李利翁神色一黯,道歉著說:「啊!那個……對不起,我不該問的……請您節哀……」

    到了這個時候,他不由暗怪起自己觀察力不夠到家,按理說,本該在看見白河散落在地的物品時就察覺到的。畢竟這種紙袋是警局常用來裝置暫扣物的,而且掉出來的多是男性用品,如果換作平常,或許李利翁早就摸索出個事情輪廓了吧。

    他一邊暗怪著自己粗心,一邊偷看白河的臉色。她雖然面部表情不算太好,但至少沒有要哭的預兆,這也使李利翁稍稍安下心了。

    「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怎麼突然跟你說這些?真是……對不起——那,我先走了。」

    她說著用腳尖勾起斷了根的鞋,輕輕搖著頭,一瘸一拐的走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李利翁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說道:「讓我送你吧。」

    先不論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初戀情人,幫助有困難的市民就是警察的責任。雖然說李利翁連個半職警察都不算,但幫助別人的心,他還是有的。

    白河拚命的搖頭,說道:「不了,不用了,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嗨~~~別跟我客氣,這種小事談不上麻煩。就讓你這麼一瘸一拐的回家,我怎麼放心得下?」

    話這麼說,白河仍抱著紙袋搖搖頭。不知為何,她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似的;或者說,更像是一個意氣用事的固執孩子。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呢,李利翁頗感奇怪,似乎白河對於他人的好意有著一種本能似的恐懼感。

    『怎麼辦?總感覺這事有些蹊蹺……都是老同學,她沒理由對我這麼抗拒,或者該有什麼難言之隱……但一個剛失去丈夫的女人,對其他男性有所防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再作糾纏,反而會給人不懷好意的感覺。』李利翁胡思亂想著,伸出去的手也知道該放在哪裡才好。

    忽然從背後傳來薛寶堂爽朗的笑聲:「哇哈哈哈!白小姐您不必擔心啦,我也會陪老大一起送您回家的。你看我這壯實的身板,最適合做那些粗活,您就別推辭了……而且,我瞧您的腳也好像受傷了。」

    「這點小傷沒什……」

    「就這樣決定了,我這就去開車,失陪一下。」

    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白河的話,薛寶堂自說自話地邁開大步,飛奔了出去。

    看著白河一臉苦笑不得的表情,李利翁說道:「嘿,瞧這人……算了,就別辜負他一片美意了,讓我們送你回去吧。」

    「這個……」她仍有些猶豫不決,雪白的十指在胸前交疊。

    「李利翁……」下意識的,她又像是個小女生似地,叫出了對方的全名,猶豫的說道:「這樣不太好吧……」

    「嗨~~~這是哪兒的話,幫助有困難的市民,本該就是警察的職責不是嗎?」說著,李利翁似乎意識到了語病,加以糾正道:「呵呵……我目前暫時隸屬於警察部門,也算是半個警察吧。」

    「哦!」白河驚慌失措,似乎在為叫喊錯口而氣惱自己。

    李利翁笑了:「怎麼了?」

    搖了搖頭,白河說道:「沒什麼……知道剛才還是一種和高中同學見面聊天的感覺。然後因為你之前那句話,讓我突然意識到,你已經是個出色的社會人了呢!」

    「是、是嗎……」李利翁還真有些受不起這番恭維,說起來,他還是最喜歡在法庭上與人一決高下的感覺,檔案處理什麼的,不過浮雲罷了。

    點了點頭,白河確認道:「相當的帥呢,不過……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兒都沒變。」

    『一點兒都沒變……真的是這樣嗎?』李利翁在心中如此自問到,自從進入大學以後,他遇見了許多一般人生涯都不會看見的事。雖然他本人深信這對自身的人格產生了很大影響,但在別人看來,可能只是不易察覺的微小變化吧。

    「白河你也是,成熟了,漂亮了。」李利翁沒話找話似的說道。

    白河點了點頭,說道:「謝謝誇獎。」

    不知是李利翁的心理作用還是什麼,他總覺得雖然白河言談舉止沒有變化,卻有一種極為疏遠的感覺。這到底是源於什麼理由,李利翁自己也說不上來。而且面對著剛剛喪夫的初戀對象,李利翁到底該說些什麼才好?他自己也不清楚……沉默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

    雨點打在柏油路面上的聲音越發清晰,看來雨下大了。天色頓時昏暗下了許多,總署的大廳裡亦隨之暗了下來,玻璃頂上的水影映照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令李利翁感覺自己像是被裝進了水族箱內。

    白河的目光遠遠眺望著外邊,不,這麼說並不確切……或許她看到的,不是玻璃門外的風景,而是她再也觸不到的亡夫背影。

    高中畢業已有八年了,這段時間足以讓一人發生巨大的變化。雖然在白河的眼裡,李利翁一點兒沒變,但他確確實實還是變了;而站在李利翁眼前的白河,與其說成長,倒不如說耗盡了某些東西。這不僅僅是指精力和健康,還有活下去的信念及力量,以及放眼未來不斷前進的意志……

    一個茫然眺望不存在事物的白河,和一個默然凝視纖弱身影的李利翁,就這樣一同等著。

    不多時,薛寶堂的車開到了大廳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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