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後無比虛脫,但卻把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裡,如捧著自己的生命,百般疼愛,滿眼都是驚喜的淚。
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她給他取名「後福」。既俗氣又不怎麼好聽的一個名字,卻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意思,寄托著她美好的祝願,但願他再也不要如她這般命苦。
剛滿月,她就帶著孩子離開了重慶。
那天我去送她,一路上我問她去哪裡,她都沒有說,她只是說她會和我經常電話聯繫。
說到電話,她就向我問起艷。
直到現在她都還沒見過艷,但她有好多話要對艷說,她讓我拔通艷的電話號碼。
艷在那邊剛按下接聽鍵,我就對她說:「艷,姐帶著孩子就要離開重慶了,你和她說幾句話吧。」
她在那邊沉默,好半天都不置可否。
我當時自以為是的以為,艷,竟真誤會了我和劉月的曖昧,吃醋太深。
直到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其實,艷不是誤會了我跟劉月,更沒有吃醋,而是在她心裡有著埋藏了好些年的痛和恨,並因這些痛和恨深深愧疚,怕見劉月。
劉月一手抱著孩子,另一手從我手裡拿過電話,也顧不上梅艷樂意不樂意聽,她道:「艷妹,你聽姐說,你誤會姐跟改之了。姐跟改之真的什麼也沒有。改之其實很愛你的。不過也看得出你很愛改之,不然你不會吃醋這麼深。姐真羨慕你們,也真心的祝福你們。姐就要上車走了,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你該放心改之和我了吧。艷妹,好好對改之吧,他是個不錯的男人。這段時間真的很感謝他對我的照顧,還有對孩子的照顧。他對孩子那麼細心,將來如果有了孩子,他一定會是個好爸爸。艷妹,嫁給改之吧,給他生個孩子,他真的好喜歡孩子的。」
劉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她生怕梅艷不肯聽完。
梅艷聽完了,但在那邊卻一個字也沒說,而且剛聽完就默默的把電話掛斷了。
劉月走了,抱著孩子走了。
車子啟動的時候,她揮著孩子的手,在打開的窗子裡向我告別。
風拂起她漆黑如瀑的長髮,臉上揚著笑,而眼角卻分明有亮晶晶的淚在閃。
我的眼睛也朦朧而潮濕了,想著眼前的兩個人,就要隨著車子去向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重慶了,也許這一生都沒機會再見,我心裡就酸酸的痛。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個月夜,我認了劉月做姐姐,如果那個月夜,我送了劉月回家,那麼,董事長那個可恨的人就不會有機可乘,劉月就不會走上今天這步。就算劉月走上今天這步,我如果勇敢點再有能力點,我也可以果斷的挽留下她和孩子,給她和孩子保護,決不讓董事長再對她們有絲毫傷害!
然而,我什麼都沒做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坐的車越去越遠,最後消失在陰霾的天幕下。
我拭了拭眼睛,很憂傷很惘然的轉過身,我竟發現在不遠的人群中站著個女子。
長髮飛揚,白裙飄飄,一雙憂傷的眼睛迷濛而潮濕,美麗白淨的臉頰上滿是淚痕的女子。
她不是別人,她正是我的最愛,我發誓要正大光明,永生永世的女子。
「艷!」我傷心而又驚喜的叫。
梅艷慌慌的轉身欲去。
我急步上去拉住她,我顫聲道:「艷,你其實不恨劉月的,對不?不然你不會來送她。可既來送她,卻為什麼不肯站出來,讓她看你一眼。」
艷沒有轉過身來,只是拿手輕輕的拭臉頰上的淚。
可淚卻更加恣意洶湧了。
我一把將梅艷擁進懷裡,緊緊的,緊緊的,任憑她的淚水濕透我胸前的衣襟。
站台上的人群知趣的散開。
天地間似乎只有我和梅艷了。
縱有萬般傷心事,也可以縱情訴說。
然而,梅艷沒說,她只是忽然在我懷裡轉過身來,抬起迷離的淚眼望我,望了好久好久,才從顫抖的喉嚨裡擠出一句話來:「改之,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孩子渴望自己有個孩子?」
我連考慮都沒考慮就連連點頭,道:「是的,艷,我真的喜歡孩子,近來尤為喜歡,也許是因為看到董事長那麼可惡,劉月也可以為他生個這麼可愛的孩子的緣故吧。艷,我們結婚吧,然後為我生個孩子,可愛的孩子……」
我的話說得那麼柔情似水,又那麼纏綿曖昧,我以為劉月會徹底消除心裡的醋意,會悲喜交集,會含著淚點頭答應,接受我的求婚。雖然我的求婚如此直白簡單,沒有玫瑰沒有戒子,甚至還似乎只有一個封建傳統自私得接近本能的目的——為了生孩子。
然而,梅艷沒有點頭,也沒搖頭,她只是忽然又別過臉去,眼神複雜,似痛苦像迷惘,又有著深深的怨恨……
我想我的話真的說錯了,我好想解釋,好想告訴她,艷,其實,我,我是太心急,又太嘴笨。你如此美麗,向你求婚我怎麼可以如此草率,還有,我也不只是為了孩子,孩子只是我們愛的結晶,我是因了愛,我再也無法和你分開的愛……
沒等我開口,梅艷就像猜透我的心思般,道:「改之,什麼都別說了,我們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
我聽話的跟她走了,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我想,我是錯怪她了,她其實不會在乎我的嘴笨,更不會再乎玫瑰和戒子的,她早就那麼放心那麼徹底的把身子和心都交給我了,有什麼比這還重要的呢?!
她只是有著為我所不知的心事罷了。
天,果然下起雨來。
我和梅艷沒帶雨傘,但我們沒有如行人一般匆匆逃避,我和她輕輕的依偎著,慢慢的走在雨中……
那時,我們是兩個傷心而又被暖暖的愛感染著的人。
那一路風雨,將是我這一生永遠也忘不了的刻骨銘心的風景。
日子一天天過去,梅艷一直沒再提那天我說的結婚和孩子的事,我也沒再提。感覺生活陷入了亦無風雨亦無晴的那種。
有一日,我出差回來得早,路過都市麗人醫院,遠遠的便看到湘菲鬼鬼祟祟的在人群中,像是在跟蹤誰。我禁不住心生疑竇,抬頭向更遠處看。
明明不是梅艷的休息日,我竟看到了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