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那些人根本就無心戀戰,屬下感覺他們不過是想要試探一下王爺的行蹤罷了,才打了幾個回合,就故意敗了逃了。」甄陶拂了拂衣上的塵土坦然道。
輕展軒剛剛看到那幾個人逃離的時候,本想要追上去的,卻又生怕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而害了車裡的婉柔和銳兒,「甄陶,趕路吧。」看來他的行蹤已牽動了許多人的視線,說不定他離開西楚皇城的消息現在已經傳遍江湖了。
這對西楚是一個不好的負面影響,然而他卻不想再回頭了,走出來,找不到如沁他說什麼也不會回去的,或許這樣子就可以逼著輕展風回來主政了,這也未必不是一個好辦法。
重新回到馬車內時,銳兒還睡著,婉柔卻已被驚醒了,「王爺,出什麼事了嗎?」
「睡吧,沒事,幾個劫財的小人罷了,甄陶三兩拳就打發了。」
「哦,那王爺也早些歇息吧。」她輕輕的轉身,面向車壁再一次的睡去,記得從前她睡覺總是很沉香的,可是如今卻只要有一點的風吹草動就能驚醒了她。
盼著天亮,天亮了再過一個上午也便要到古鎮了。
聽到婉柔漸漸均勻的呼吸聲時,他卻怎麼也沒有睡意了,只得閉目養神等待亮天的那一刻。
就這般,煎熬中終於趕在正午前到達了古鎮,依然還是如從前一樣的繁華熱鬧,甄陶的馬車一出現在古鎮的官道上時,輕展軒便發現了尾隨而來的暗影,一個個的表情有些頹喪,顯見對於如沁的失蹤他們也擔心和害怕了,完不成他交待的任務這一年的俸銀就少了一半,而且倘若如沁真有了不測,那麼保不齊他們的腦袋就搬了家,這些暗影可是與輕展軒簽過死契的,而輕展軒也並未虧待過他們,每一個暗影的家裡都發放了足夠家人無憂的生活費用。
馬車在客棧的門前停下,輕展軒抱著婉柔,甄陶抱著銳兒一行人便下了馬車,小二牽著馬去補充給養去了,婉柔的身子弱,這樣子折騰了兩天兩夜,那臉色也更加的蒼白了。
直接把婉柔送進客房裡,交待小二送上了熱水和洗浴用品,輕展軒便急忙退了出去。
另一間客房裡,幾個暗影早已等在那裡,看見他推門而入時便肅穆的分立兩側迎接他的到來。
「王妃是怎麼失蹤的?」輕展軒劈頭問來,再也等不及了。
甄陶搖了搖頭,第一次見到輕展軒風塵僕僕的甚至未來得及洗浴就直接介入如沁的失蹤上來了。
幾個暗影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最後,其中一個人說道,「王爺,王妃便是在這個客棧裡失蹤的。」
心裡一愣,怎麼可能呢,這客棧人來人往的,追丟了人可真是丟臉了,「到底怎麼回事,快快說來。」
原來,那一日如沁一行人等走到了古鎮,便在這客棧裡住店打尖了,四個大人兩個孩子顯眼的全都進了客棧,於是,幾個暗影便輪流守在客棧外,前後幾個門都守著,只要如沁等人一出現,他們立刻就會發現她們的行蹤,也必不會跟丟了的,這一些暗影們都是有經驗的。
可是那一日夜裡,因著是一個月的下旬,沒有月光只有淡弱的星光照著客棧的小樓和院子,一片靜寂中就只客棧大門前的兩個燈籠不住的在風中晃蕩著。
暗影們依然守在自己各自的位置上。
便在這時,客棧裡走出了四個女子,而其中的兩個手上又分別抱了兩個孩子,黑暗中看不清她們的面容,可是那身形和兩個孩子的大小分明就是如沁、青兒、兩個奶媽和無憂無邪六個人。
暗影們悄悄的跟上去,見到她們果然就上了那一輛如沁一路坐過來的馬車上,乘著夜黑便離去了,於是,所有的暗影立刻就再次尾隨了去。
就這樣從天黑到天亮,她們的方向卻不是西楚京城的方向,也不是飛軒堡的方向,而是另一個西楚的邊陲小城。
幾個人不由得暗自奇怪她們為什麼不是去向飛軒堡的方向再回到無相,卻不敢打擾了如沁,只得繼續尾隨。那日近黃昏時,馬車才在一處茶肆前停住了,幾個人怎麼也沒有想到那走下來的幾個人根本不是如沁等人,這一下立刻就傻了,卻不敢打草驚蛇,一邊留了兩三個人繼續追蹤這幾個冒充王妃的人,一邊由另兩個暗影迅速的返回到古鎮。
卻不想,還是晚了。
古鎮上根本就沒有了王妃的蹤跡,經過了一夜一天,任他們四處尋找也沒了如沁的消息。
而那幾個人卻在進了茶肆之後便迅速的消失了。
幾番尋找才在那茶肆的鍋台下發現了一個地道,他們衝下去的時候那地道裡只一股股的毒氣衝上來,一時之間讓人根本不能入內,待到毒氣消散時再衝將下去,那一行人等早已逃之夭夭了,顯然是早已策劃好了的。
「茶肆裡和馬車裡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來?」輕展軒追問,明知必是沒有,否則幾個暗影也不會在此刻這般的無助了。
幾個暗影搖頭,再道,「我們再回到古鎮之後才知道那幾個人是在王妃到達的前一天就住進店裡來的。」
「那店家可有王妃一行人等離開的消息嗎?」
「那天天一亮王妃幾人便離開了客棧,卻是徒步而去,甚至連馬車也沒有雇一輛。」
微一思量,那必是將馬車派給了那暗中扮作她們的人了,以如沁的聰明她必是知道,卻又為何要一意避過他派來的暗影的保護呢。
是嫉恨著他的無情嗎?
卻不知,他是不想讓她留在京城那個泥潭中,不想讓她再受傷害,卻不想還是傷害了她了。
「都下去吧,我想要靜一靜。」手一揮,再也不想要看到這幾個人,終究是沁兒比他們聰明了一招,也擺脫掉了他的追蹤。
沒有腳步聲,幾個暗影隨著甄陶一起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輕展軒的屋子。
窗前靜立,窗紗不住的拂到他的面上,客棧的後園子裡花草蔥鬱,卻沒有沁兒的身影,明明此時婉柔就在隔壁的房間裡,可是他心裡惦念著的卻只有如沁一個。
「當……當……」兩聲敲門聲突然驚醒了他,讓他從如沁的思緒中紛爭出來,這個時候,他真的誰也不想見,他只想要靜一靜,讓自己把一切理出一個頭緒來,也好盡快的找到如沁。
「什麼也不要,別來吵我。」一聲喝送到門外,他以為是小二來詢問他可缺了什麼。
門外靜靜的,卻再也沒有了聲息。
不對,倘若是小二,必會回復他的,可是沒有,沒有小二的任何聲音。
他恍然而驚,衝到門前時,是婉柔娉娉婷婷的站在門前,一雙黑眸裡盈了淚意正靜靜的望著推開門站在門前的他。
「柔兒……」輕展軒驚呼出聲,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婉柔,那一頭的墨發還泛著水意披瀉在她的肩頭,晶瑩的水珠不住的滴落而下,那張蒼白的臉微微的因著剛剛水的濕熱而起了點點的紅暈,寬大的衣衫罩在她瘦弱的衣衫上,讓那腰肢不盈一握。
必是他的低吼嚇壞了她,一探手就抓了她的手在他的在手心裡,「柔兒,快進來,外面風大。」那走廊的兩端是兩扇窗,不住的有對流的風湧過,真怕她著了涼。
柔軟的身子被他一帶,不經意的就落進了她的懷裡,她倚著他,讓他只得抱著她進了臥房裡,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柔兒,怎麼不睡呢。」
她搖搖頭,「有如沁的消息了嗎?」
心裡一滯,他也正為著如沁的無蹤而憂心,卻勉強笑道,「還在查探中。」
「阿軒,可一定要找到如沁姐姐,既然她也有了王爺的孩子,那王爺便不可錯待了她,而且柔兒還想要如沁姐姐為柔兒醫病呢。」婉柔貼在他的胸前柔聲細語道。
「柔兒,這兩日我們便留住在古鎮,你也好生的歇一下。」
她聽了便起身從他的胸口移離,對望著他時,是她眸中的真誠,「阿軒,快去找如沁姐姐吧,柔兒在這裡等著你們一起回來就好。」
「柔兒,謝謝你,倘若你見了如沁,你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她的睫毛輕閃,仿如蝶翅般的顫動帶著窗子裡送進來的光線讓他有一刻間的恍神,彷彿他未曾離開西楚的日子,彷彿那一場戰事還未曾到來,彷彿是他離開京城時他與她一起繾綣在那桃花滿地香的月夜裡,卻只有那一次,她便有了他的皓兒……
可是皓兒呢……
「阿軒,你去吧,我來了,便是要告訴你只管去找如沁姐姐,千萬不要因為我而耽誤了去尋找她的時間。」
說不出的感動,他的吻又是輕落在她的額際,「柔兒,那你便睡一下吧,我出去了,這裡的一切甄陶自會為你打理妥當的。」
她點頭也鬆開了他的手,卻是不捨的望著他的方向,本來還在猶慮著的他這一刻卻再也不遲疑了。
出了客棧,甚至來不及用膳,便飛身在古鎮的街道上,如沁失蹤三天三夜了,這兩天他度日如年的感覺也越來越重了。
那種感覺讓他懼怕著所有清醒的瞬間,那是一種說不出的痛。
身後,是幾個暗影尾隨在他的身後,誰也揣測不清他此刻的心情與方向,也無人敢攔著他的去路。
可是當他走出了古鎮時他才發現,他竟然不知不覺的就向著飛軒堡的方向而去了。
「王爺……」有暗影低喊也讓他止住了腳步,他這才反應過來,飛軒堡的方向幾個暗影早已去查探過了。
一個恍惚,除了那裡這週遭她又能去哪裡呢?
四個大人加上兩個孩子,他不信她能夠不被人發現。
腦海中從前所有的過往一一閃過,他在仔細的思量著如沁有可能去的地方。
可是除了飛軒堡,他真的想不出有任何的地方了。
驀地,腦海裡滑過一片紅通通的楓葉林,那美景彷彿就在眼前,那火紅的楓葉下彷彿是他的沁兒盈盈玉立在一片漫紅之中。
再也等不及的飛向了山間,他記起了他與她在楓葉林裡的一切。
一份思念更加的奔騰狂湧在心間,腳下的步子如飛的行去,身後幾個暗影已覺察到了他瞬間的變化,沒有人追問,只是默無聲息的隨著他向著遠山而去。
還是那青碧的山間,一草一木都是那般的熟悉,也越來越近的通向了飛軒堡,而飛軒堡曾經是他遁世的情結所在,可惜他一度的遁世卻還是換來了如今西楚的攝政王。
隻身一人,他的速度更是飛快,越行越是有一種感覺,如沁她必是在那山中,他記得在紅族與歐陽永君再遇時,歐陽永君便說過,那一次如沁詐死後歐陽永君便是由著青叔青嬸照顧她,而把她藏匿在那楓葉林後的一座小院子裡的。
那小院子,他至今也未曾去過。
卻也有許久未曾回來這裡了。
冬早已去了,夏至時,他卻再一次的失去了如沁。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的心徘徊在她與婉柔的身上,雖然只是他刻意的不想讓她因著婉柔而受到傷害,可是還是潛意識的傷害了她,這一些,他都知道。
風過,他的發與衣袂飄在那青草綠樹間,那是山間最美麗的一道風景。
楓葉林裡沒有漫山的紅,那漫山的楓葉都在期待著秋的到來,那是收穫的季節,是的,看著滿山的期待,他也在期待了,期待著未來的秋可以為他也為如沁更如婉柔帶來他們全新的生活。
雖然,他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他們三個人之間微妙的關係,他就是不知要如何處理了,便是因為此他才不敢見著了如沁,才會任由她離開了京城。
就要到山頂了,過了這一片楓葉林就可以看到那座小院了,突然間就有些激動,似乎如沁真的就在那裡等著他。
會嗎?
真希望會是他與她之間的心有靈犀。
他飛快的衝過去,眸中的小院子雖然極隱蔽的藏在那綠樹間,卻還是被他一眼就發現了,早先,為什麼他沒有注意到呢,他真是笨呀。
可是,越近那院子,他的心便越是慌了。
靜,四周都是詭異的靜,連著一路不停響起的鳥叫聲此刻也沒有了,那靜謐讓他直覺如沁並不在這裡,這樣的白天,兩個孩子該是醒著的才對,可是,卻沒有她逗弄著孩子們嬉笑的聲音。
輕輕一躍,便躍過了那道低矮的院門。
門關得嚴嚴的,可是窗卻是半開著的,他望進去,沒有任一個人影,這樣的一切再一次的讓他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卻仍是止不住的腳步,推門而入時,屋子裡空蕩蕩的一切再一次印證了他剛剛的感覺,如沁不在……
可是,那屋子裡卻曾經住過她,這便足矣,就站在那屋子中央,他呆望著這屋子裡的一切,小小的,卻是溫馨的小屋,那窗前的一個琴架上曾經就放過了她的琴吧,她喜歡彈琴,那是她的最愛。
還有她的字,就連婉柔也喜歡呢。
沁兒,你好狠的心呀,就這麼的想要從我的世界裡徹底的消失麼。
就這樣他靜靜的佇立了許久許久也未曾動步。
恍惚間室內的光線越來越暗,他才發現黃昏已至,夜就要來了,而他也必須要回去了,這裡沒有如沁,那麼這天下必有一個地方是她的選擇,只是那裡,卻是他的迷惘。
悄然的轉身,卻在走在外間走廊過道裡的時候,一道白白的紙箋正在地上隨著風吹而不住的旋轉。
門未關,也便有了風。
他不經意的彎腰拾起,真希望那是沁兒的字……
手指有些顫抖,顫抖著希望奇跡的出現。
落入眼中的字卻如電擊一般的讓他瞬間欣喜若狂,果然,那是如沁的字跡,他認得的,每一個字都是秀雅豪邁,讓你可以從中看出她的心的灑脫,只是如今那一字字卻略帶了一份滄桑。
……
軒,如果你來了,那便是我與你此生重新的開始。
這一刻,從前所有的所有都將成為過去,此刻的我,沒有了怨也沒有了恨,有的便是深深埋在心底的一份屬於楓葉的紅艷,我知道,她回來了。
所以才有了你對我的一切。
我卻沒有了恨與怨的權力,因為她本就是你從前的最愛,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如果你追來了,那麼,給予她的就是痛苦。因為,女人的心都是自私的,倘若一個女人可以容忍著自己夫君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的存在,那麼她的愛便不是最真的愛了,這是沁兒的理解,所以沁兒才會選擇義無反顧的離開。
喜歡快樂,喜歡自在,其實我是自私的,自私的想給自己快樂,卻也同樣的想要給你快樂,希望你在她的身邊可以得到這一些人間最難得的快樂……
無憂與無邪都好,他們是我的驕傲,軒,你放心吧,我會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開心自在的生活著。
軒,知道你來了,這比什麼都讓我雀躍。她病了,你便更不可以棄她於不顧了,這是屬於男人的一份責任,這也是屬於你生命中一份最原始的愛戀,真希望那最初走入你生命裡的會是我,可是我們卻是在最錯的時候相遇了。
度過了那些苦才知道了甜的味道是那般的甘醇,從不後悔,不後悔我遇見了你。
遇見了歐陽,也遇見了芸清,這世界裡歐陽是我最真最好的朋友,真想要知道無邪到底與他有什麼關係,那一些不是無邪的錯也不是歐陽的錯,有一種預感,我卻說不出來,但是我會去一一的印證。
我的孩子,他必須只能在我的身邊,這是我的信心與決心……
我走了,只在這山間停留了那麼兩個時辰便風塵僕僕的離開了,微笑著離去時,我留下了這張紙箋,它在等待著你的啟閱,也給我的生命填寫一份滿滿的希望。
原諒我,原諒我避開了暗影的相隨,因為他們的相隨打破了我原本自在的本意,那是我不喜歡的。
祝福給她,祝福也給你,待你的心終於有了答案的時候,便是我與你再次相見的時候……
沁兒留字
……
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心沒來由的沉重了,沁兒呀,你又是這般的傻,為了婉柔,也為了我而放棄了一切。
只是這般,又是你的聰明,讓我只更想要把你抓回我的身邊。
兩日,我不信帶著孩子的你能夠消失在有人跡的地方,那麼,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夜來了,淡薄的月光灑滿了一地,清幽混合著青翠,讓這夜色更加旖旎迷人。
沒有回去古鎮,輕展軒只是靜靜的斜倚在小院子裡的一張靠椅上,望著週遭樹影的斑駁,這山間靜謐的讓心也清然了許多。
迎面的山頭上,影影綽綽是幾個暗影不住的晃動著的身影,他們不敢前來催促他,就只好不停的閃動試圖吸引他的目光,讓他驚醒這樣的時間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可是突然間,他就是不想要回去,只想在這寧靜中去努力的感受如沁的存在,也給自己一個思考的空間,思考他自己到底要如何做。
一個婉柔,一個如沁,當真是為難了他。
可是婉柔的病需要如沁的醫治,而婉柔也一意的想要見到如沁,所以才讓他有了此次的成行。
月光中,輕闔了眼眸,沉思中那露水也打濕了衣角,空氣裡隱隱透著一抹淡淡的香氣,那香氣熟悉的讓他恍惚中直覺如沁就在這山中。
可是猛然睜開眼睛時,他的週遭卻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