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當如沁悄然醒來的時候,窗外已是滿目的陽光,那強烈的光線只被遮蔽在厚厚的窗簾之外,可是那朦朧中的光線還是讓室內步入了白日的氛圍。
輕輕一動,是她混身的酸疼,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依稀是她被輕展軒扛在了肩上到了那假山旁的青青草地上,依稀是她知道他中了媚情之毒,依稀是他抱著她到了他的書房……
抬眼望去,週遭的一切果然證明這就是他的書房。
被子下的自己光裸而無寸縷,明明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卻還是有些臉紅心跳,羞然的闔上眸子,甚至怕見著了人。
臥房裡,當青兒發現她不在的時候一定是極其的焦慮吧。
她睡了多久,便看那高高昇起的太陽就知道了,此時,早已過午。
紅著一張臉,這一天她甚至有了羞於見人的勇氣了,瞧瞧昨夜裡她可真是瘋狂了,她隨著輕展軒的瘋狂而瘋狂。
想想這一刻,他的早朝早已散了,估摸著他必是又留在宮裡批閱奏章了。
慵懶的努力讓那幾欲散了架的身子撐著床柱子坐起來,床前,是她的衣衫整齊的擺在那裡,清然一笑,必是青兒吧,只有她才會時時為自己打理的妥妥當當。
那每一動都讓她吸吸鼻子,連骨節都有些酸痛著,男人呀,他可真是一隻猛獸,這一回,可讓她怕了他了。
一件一件的穿妥在身上,胸前,手臂上,都是幾可見到的紅痕,那紅痕更加讓她渾身的不自在了。
輕輕的站在地上時,窗簾微動中有風襲來,真好的感覺,舒暢的讓她忘記了曾經所有的不快,甚至關乎於無邪。
邁著輕快的腳步,她要去看一看無憂和無邪,似乎每一天清晨醒來的時候都是她陪著他一起領略晨的溫馨,可是今日她卻遲了,這般的晚才起得床來,是軒吧,必是他不許人來擾她。
推門而去,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半點的聲息,門前依然有兩個暗影守在那裡,也讓她瞬間就想起了昨夜,面上又是騰地一紅,都是輕展軒了,居然就在那草地上要了她……
酡紅如胭脂的臉上寫滿了她的羞赧,再一閃身便進了自己的臥房,可是推開外間木門的那一刻,她卻慌了。
靜靜的,那靜寂的感覺讓她心慌,孩子不在嗎,既便是睡了,也不可能連丁點的聲音也沒有吧,畢竟這是白天,畢竟兩個奶媽和青兒都在。
可是當臥房內室的門開的那一剎那,屋子裡竟然真真是空無一人,就連小小的搖籃也不翼而飛了。
心慌,是誰要奪走她的孩子嗎。
無憂……
無邪……
她在心裡拚命的吶喊,一身的酸痛早已忘卻,只拚命的再次衝回到院子裡,月亮門前,她焦慮的問向兩個暗影道,「無憂和無邪呢?」
兩個暗影面無表情的依然立在那裡,彷彿沒有聽到她的問話一樣。
有些氣怨,必是輕展軒,在他昨夜裡那般的對待她之後,他居然如此的狠心,竟然藏起了她的孩子,就是因著無邪與歐陽永君的相像嗎?
腦子裡轟然欲裂,真怕呀,軒,你不可以如此的殘忍,這王府裡唯有你才有這麼大的權力,你把孩子們帶到哪裡去了,如沁一刻也等不及的要去找到他們。她急切的衝出去,卻在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她的鞋子居然不小心的就掉了,也顧不得再拾起來穿上,眼下她最想見到的便只有無憂與無邪。
衝到門外的時候,暗影居然未攔住她的出行,而她因為急慮一時也沒有想起從前暗影是不許她出離這臥雲居的。
這一刻,她匆忙的奔跑在逍遙王府裡的園子裡,碧翠的園景中,有鳥兒在歡快的叫著,那叫聲試圖要打破這午後的沉悶與寧靜,那如絲竹般悅耳動聽的聲音卻緩解不去如沁心底裡的焦慮,見不到無憂與無邪她便只有慌張。
那是昨夜裡她與男人纏綿無盡的青草地,可是每跑過一步,卻都是她的慌亂。
奔跑著躍過那草地再來到了假山邊沿上的小橋上,她要穿過那裡去找尋無憂與無邪,努力的把昨夜裡的一切淡在腦後,卻依然止不住面上的紅潮。
卻在奔跑中一陣刺痛襲來,那刺痛就來自她的腳下,那光著的白皙如玉般的腳丫在匆忙之中而硌在了一塊尖石上,竟是硬生生的劃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卻顧不得疼痛,她只想立刻馬上的找到無憂與無邪。
水聲,清亮亮的送到耳邊,是假山上那不知從何處引來的青水,水落在假山上再向下奔湧而落在池塘裡,陣陣的雨霧讓初夏只更加的美好恬然。
來不及欣賞,倏然就向那假山的另一個看不見的方向奔去,一個轉彎,她猛然聽到了孩子的笑聲。
那是銳兒的,熟悉的讓她知道也清楚。
心裡多少有了點點的踏實,再迅速的衝出那遮著她視線的假山時,她終於看到了鞦韆上正飛快蕩起蕩落的銳兒,還有鞦韆旁的搖籃,更有兩個搖籃間笨拙的輕展軒,他像是在逗弄著孩子們,兩個寶貝似乎醒了,他一忽看看這個一眼,一忽又看看那個一眼,這一刻所有的人都沐浴在這室外的陽光之中,因為,陽光最好。
欣喜的奔過去,看到那兩個搖籃的時候她終於安心了。
卻只邁出了一步,她腳上的刺痛就迅速傳來,再也忍受不住的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王爺,你看,娘來了。」銳兒稚氣的聲音傳到她的耳中也送到了輕展軒的耳中。
男人立即轉首,他看到了跌倒在草地上的如沁,看著她狼狽的髮絲凌亂,讓他頗為心疼了,他只是要開個玩笑再給她一個驚喜而已,卻不想還真是嚇壞她了。
「王妃……」是青兒率先向著如沁衝過去。
輕展軒也不慢,使了一個眼色向兩個奶媽,「照看孩子們。」
一個閃身居然就先一步到了如沁的身邊,彎身,他好看的劍眉輕皺在如沁的眼前,看著她腳上的紅色梅花點點,心疼的一把抱起她,「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傷了腳了。」再仔細的看過去,這才放下了心,「還好,並不重,要不,又是一道疤了。」她身上的疤已經夠多了,再也不要添了。
傷口沒有觸地也終於不那般的痛了,她卻欲要從他的懷裡掙脫下來,那麼多人看著呢,還有那個正在蕩鞦韆的小銳兒,「我要看看無憂與無邪。」
「我抱著你去吧。」他卻彷彿沒有發現她面上的酡紅一樣,依舊抱著她向著兩個搖籃而去,這樣一個初夏的午後,陽光直射中,微微的悶熱卻讓人暖洋洋的沐浴在陽光中,那份感覺真好。
她掙不過他的力氣,只得任他抱著她到了搖籃邊,鞦韆上的銳兒憨憨的笑道,「娘,好羞。」一手抓著鞦韆的繩子,一手就勢刮著他的小臉來羞她,好不可愛。
「軒,快鬆開。」她再也忍不住了,有些嗔怨的輕喝。
男人這才痞痞一笑,絲毫也不在意週遭不斷湧來的目光,「沁兒,孩子們都醒了,等著你來呢。」
她彎腰抱起無邪的時候,他也彎腰抱起了無憂,陽光下,一男一婦,一夫一妻,一雙兒女,明明是和諧,卻隱隱中透著一絲詭異,那詭異便來自無邪的笑顏……
不遠處的小路上,甄陶正健步而來,「王爺,原來你在這裡呀。」
甄陶那一向冷然的面孔,此時卻在看到無憂與無邪的時候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溫柔。
「甄陶,發生什麼事了?」輕展軒也瞧見了甄陶眸中那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容,伸手便把無憂遞向了甄陶,甚至還未待甄陶回應便說道,「你也該成個家了。」
甄陶有些笨拙卻異常欣喜的抱過了無憂,看著那粉嫩粉嫩的小臉,忍不住的就是喜歡,「可愛又漂亮呢。」這一刻他甚至連回王府的目的也忘記了。
輕展軒也笑著湊了過來,「憂兒真像如沁。」
甄陶點頭,「跟王妃真的很相像。」他還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過如沁的兩個孩子呢,不過此刻他卻刻意的不去提及要去抱如沁的另一個孩子無邪,早就知道了因著無邪而起的風波,此一刻,再去抱無邪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爭執。
想到這些,他的思維再一次的恢復到了現實之中,「王爺,太后請您回宮。」這是婉菁交待的,他不得不做。
輕展軒的眉頭頓時就擰成了結,「有急事嗎?」
「是奏折,昨天的前天的還沒有批完呢。」甄陶俯首,這一些本來婉菁可以派個太監來告知就可以的,她卻偏偏要他親自而來,讓他也好生為難,可是許多的事也由不得他去選擇。
輕展軒輕笑,才一天而已,堆成了山又如何,又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從前他在飛軒堡因著輕展風的微服私訪,他為著輕展風批閱這些奏折的時候,那些奏折來來去去還不是要幾天,倒也沒見有大臣們反應說慢了,這如今又豈會慢呢,淡然而語,「王府裡還有些雜事需要我親自處理,甄陶你也留在府裡,回宮的事我遣個人入宮告訴太后便是了。」從皇后娘娘到太后連他叫著也覺得有些怪異,明明輕展風還健在,可是一切都已亂了。
是輕展風給自己留下的麻煩呀,真想逮到他,好好的讓輕展風補回他的損失。
可是看看如沁,她又是必捨不下阿瑤的,所以的一切就是這般的矛盾。
「王爺,這……不好吧。」甄陶居然第一次的頂了他的話,他一向不多言的,輕展軒知道。
「沒事,你且留下府中就好了,不關你的事。」眸眼一閃,直望進甄陶的眸中,想要讀懂一些東西,可是那一貫的冷然的眸子依然還是如初,再沒有了任何的變化,也讓他看不出任何的微瀾。
輕展軒突然驚覺了一件事情,似乎最近在查探寶柔兒與秦修容的事情上時,甄陶總是在關鍵的時刻就沒有了進展,倒是歐陽永君在無憂與無邪滿月之前就查出了寶柔兒身後的那個神秘人物,只是經過滿月酒那一天的折騰,一切的頭緒又再次的斷了。
歐陽永君還是與芸清閒居在京城裡,新買下的一處別院,院子雖小他倒也淡然住下了,經過了許多,他早已就淡泊了名利,倘若不是他的相挽留歐陽永君早已離開京城去雲遊天下了,卻不想這一留還是惹出了麻煩。
可是,歐陽卻也為著穩定西楚而立下了功勞,倒是甄陶有些……
這一些只在眨眼間便在他的腦海裡滑過,他直直的如從前一樣的望向甄陶,見著甄陶再無其它反應,這才又安心了些,可是他卻在恍然間看到了垂首而立的甄陶的一個手指似乎是在顫抖,雖然只是那弱弱的幾不可見的抖動,可是那抖動卻讓他看了一個清清楚楚,自己的不回宮對於甄陶難道意味著什麼嗎?
卻也不理會,他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想改變,他想要好好的陪著如沁與兩個孩子幾天,至於宮裡的事那便冷處理幾日最好,這樣也才能讓婉菁的心冷靜下來,否則他今日回去,婉菁必不會對昨日的一切而感到愧疚。
愛是兩個人的事情,而不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心裡沒有她的位置,那便沒有,他也無法再將心裡空出了一點空間分給她,那不是他的個性,愛了便愛了,不愛便不愛,一如從前在飛軒堡,那所有的女人們他雖然與她們歡愛過,也滿足過她們肉體上的需要,卻從來也未掛在口中說過他愛她們,因為不愛,那便不說。
只是此時的甄陶,他卻不懂了。
「王爺,有什麼要甄陶去做的嗎?」甄陶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手中的無憂也悄然的送回到輕展軒的手臂之上,盈然還有一些不捨,可是甄陶卻知道這孩子他能抱一下已是福份了。
輕展軒接過,撫著無憂的小臉,怎麼看怎麼都喜歡,「下去吧,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就休息兩日,也不用請安了,府裡四處走走,也去看看陳嬸,她可惦記著你呢,那日還說你答應過她要帶你的妹子入京呢,可有此事?」輕展軒漫不經心的說著,甄陶的臉色卻恍惚中一沉,隨即便恢復如初,只是這微妙的變化卻沒有任何人發現,如沁與輕展軒皆在忙著哄著懷裡的無憂和無邪。
「是,甄陶曾經答應過,或許過些日子她便可以來了。」說完了,卻只覺天與地都在旋轉一樣,有一些事真的是甄陶所無法掌控的,他能做的便是盡自己的最大能力,讓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可是世事卻偏不如願,只讓他難以忍受這許許多多的痛苦抉擇,卻又不得不去承受,他的無奈便是他的無從選擇。
沒有理會甄陶落寞的身影,輕展軒依舊與如沁一起分別抱著兩個孩子在太陽光下悠然而嬉鬧著,幸好這一日的陽光不毒,也幸好有著銳兒相陪,所以輕展軒便直接的忽略了無邪那張好看卻又刺目的小臉。
他在努力的接受無邪,努力的讓心底的那一個疙瘩解開,可是不管歡聲笑語多麼的多,他每一眼望過去的時候,還是有些微的煩躁,那事實就是事實,任誰也無法忽略。
就在焦煩之時,婉菁再一次的劃過腦海裡,突然讓他又想起了如沁生產的那一日自己的醉酒,是婉菁讓他錯過了如沁最艱難的時候,他沒有親自見到兩個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
是的,沒有看到。
而如沁,似乎也是在生產之後的隔天醒來時才第一次的看到無邪。
慢慢的把這所有一一串聯起來,突然一個極為可能的答案就形成在他的腦海裡,難道……
影影綽綽的思慮著這一切,走神的瞬間,銳兒就搖著他的手臂,「王爺,憂兒妹妹哭了呢。」
一驚一醒,無憂委屈的小臉就在他的眼前,無憂,她像極了如沁,而無邪……
甩甩頭,只把這一些都拋開,或許如沁也是無辜的。
「憂兒尿了,軒,把憂兒給我,你抱著無邪吧。」未作他想,如沁只自然的就要交換著兩個人手中的孩子。
輕展軒泰然接過,那片刻間就連在一旁的青兒的心也一直在揪緊著,當他看到輕展軒無異樣的接過時,這才安下心來,總怕又會因著無邪王爺與王妃又有什麼嫌隙產生,卻在看到他逗弄著無邪的那一刻裡心裡頓時就輕鬆了,不想要打擾此時四口之家的溫馨,她與兩個奶媽只在一旁偷閒的觀望著眼前的這一切。
如沁利落熟練的為著無憂換好了尿布,小娃娃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舒服了,她也要睡了,才一個多月大的孩子就在外面呆了這般的久而未睡,想一想都是奇跡了,「軒,我們回去吧,孩子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