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輕展軒的相擁,如沁才得以安穩的睡過了一夜,卻是很早便醒來了,還是惦記著昨夜裡的一切。
身邊,輕展軒還在熟睡著,西楚的皇宮裡太多的事都要他親自處理,而自己卻無法為他分擔半點,他累了,她知道。
不忍吵醒他,只默默的看著他沉睡中的容顏,除了那一次在邊域裡受傷,他每一次在她的眸中都是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一樣,讓人不敢小覷。
可是此時,睡夢中的他那眉頭卻是緊緊的皺著,不知又是為了哪般。
皙白的玉指輕輕的抬起卻在就要落到他的臉上是悄然而止,她怕吵醒了他,卻又想要讓那一份觸覺帶給她的踏實的感覺。
與他一起,讓她總有如沐夢中一般的味道,彷彿他就是她的一場春夢,遙遙而無期。
看著他不安穩的動了動身子,她的手也便下意識的輕輕落下,就落在他的額際,再輕輕的下滑,指尖滑過的不是他的肌膚,而是她此時心中的溫暖與眷戀,軒,這樣的幸福真好,可是為什麼我會怕,總是擔心這所有的幸福轉眼間便會消逝,你要告訴我,不會的,因為你是軒,因為我是沁兒……
就在她凝神而望的瞬間,手指卻突然被他的大手抓住,男人輕輕的把她的手指含在了口中,吮吸著,一如一個孩子,「沁兒,怎麼這麼早醒?」
有些羞赧,居然被他抓了一個正著,「我惦念銳兒,吵醒你了嗎?」有些不好意思,倘若真的是她弄醒了他,他便又缺眠了。
「早該醒了,今天還有好多的事情在處理,來,要多穿點。」他取了衣服欲要親自為她穿了,她輕輕一蹭,「我自己來吧。」
朗然的笑,手指點著她的小臉,「孩子都快有了,還是這般的會害羞。」
她垂首,再也不敢看他,他那雙眼眸彷彿能望穿人的心思一樣,可是此刻她的心裡滿滿的都是他。
手指又是輕揚起她的下巴,讓她的小臉無法逃遁的望著他,慢慢貼進時,他的吻輕輕輕輕的就印在她的額頭上,彷彿是他一輩子烙在她身上的烙印一般總也抹不去了,「沁兒,晚上等我回來一起睡。」
她點頭,不管多晚她都會等他回來的,昨夜裡真的很怕,這以後的日子有他在她才會睡得安穩。
「王府裡的事甄陶自會處理,你放心吧。」不想讓昨夜裡的一切再次回到她的記憶中來,那一驚一怕都讓他心疼。
「去吧,我沒事的。」知道他要早朝,如今他已是攝政王了,本來他是應該宿在皇宮裡的,卻因為不放心她才回到了王府,此一刻她真希望京城很小,而王府與皇宮很近,可是她卻明明就知道對於她來說從京城到王府那是一段不短的路程。
不捨的鬆開了手,他掌心的溫度卻依然還留在她的身上,望著她雪白的褻衣上那隆起的小腹,「沁兒,其實你才是我的寶貝。」而孩子卻是她的寶貝。
嗔怪的推了推他,「快走吧,要不來不及早朝了。」
當他的背影沉重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時,青兒也進來了,王爺說了就算王妃午睡的空檔她也再不能離開左右的,如今危機四伏,總有人在暗中算計著他與如沁,可是為了西楚,他不得不小心從事。
「青兒,去瞧瞧銳兒醒了沒有,倘若起了就把銳兒帶過來。」那黑蟲子只奔著銳兒去,那便說明銳兒的身上有什麼吸引著那黑蟲子的東西在,可是那小小的孩子,他又哪裡懂得這樣的事情呢。
青兒傳下話去,怎麼也不肯親自去了,不多久奶媽便抱了銳兒來了,那孩子卻再也沒了昨日的調皮淘氣和精神抖擻,只是蔫蔫的貼在奶媽的身上打著哈欠,彷彿睡不飽一樣,「奶媽,不會是沒睡醒就抱過來了吧。」她有些心疼,看來是她急了。
「醒了,這一夜都沒有怎麼睡呢,一直說著夢話,一忽笑一忽哭一樣的,早起也向甄統領說了,他說待王妃起了就找王妃給瞧瞧,所以王妃這兒的話一到了,我便抱著銳兒來了。」奶媽帶了銳兒那麼久了,早也就有了感情,只當是她親生的一樣。
「銳兒,過來,坐娘這裡來。」
小身子扭一扭,再也沒了昨日的撒歡,「娘,痛痛。」撓著頭,很不舒服的樣子。
奶媽把銳兒放在如沁的身邊坐好,如沁微笑著想要緩解孩子此時身上的難耐,聽著他的心脈,心裡只更加的確定了,面上卻若無其事道,「奶媽,昨日除了吃飯以外銳兒都吃過了什麼?」
奶媽仔細想了想,然後說道,「吃了兩串糖葫蘆和一個小糖人,銳兒吵著要,那賣的人又賣力的在王府的大門口叫賣著,於是我便買了給他吃了。」此時連奶媽也隱隱發覺有些不對了。
「去看看,那糖葫蘆吃剩下的小木棍可還在。」
「是。」奶媽一溜煙的閃身就衝了出去。
「青兒,叫甄統領來吧。」如今她已探出銳兒的身體裡面有一種奇怪的盅,便是那盅吸引了那些黑蟲子的到來,而那笛聲必是引發銳兒身體裡的蟲盅不住盤旋運動的引子。
心裡想到了一個人,卻不知是不是那人,一切都只能待甄陶來了才能做決定。
奶媽回轉來時,卻是搖搖頭,「稟王妃,那一些怎麼也找不到了,早已被昨日裡的雪給蓋住了。」
一笑,「不礙事的,呆會我開一劑藥方,你去請人抓了,撲三付藥,只喝三天銳兒便好了。」
「是,王妃。」奶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銳兒沒事,她便開心了。
奶媽抱著孩子出去時,迎面甄陶已經趕來了,青兒隨手送上了一杯茶,甄陶也不客氣也不品只當解渴一樣,一口便喝下了,「王妃,那吹笛之人不是中原之人。」他昨夜連追了一個多時辰,卻終究還是讓他逃脫了。
「這麼善於下盅,卻好巧不巧的偏偏就下在了銳兒的身上,更巧的是昨日裡銳兒便奶聲奶氣的求著與我一起睡,於是便有了這一切的發生。」
「王妃問過銳兒了麼?」
「沒有,經過那笛聲,還有那黑蟲子的折騰,小傢伙已經滿身的疲憊了,我要待他清醒的時候再問他,否則那麼小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甚至連殺了人也不知道。」
「那笛聲能擾亂人的神智,卻只對不懂武功的人才有用。」所以昨夜裡甄陶與暗影皆不會被那笛聲所擾,卻只有如沁、青兒、銳兒和奶媽才需要塞摀住了耳朵。
「甄陶,我猜到了一個人,你且去查查,這個人一直在西楚的境內擾亂人心,必是也有人在背後給她撐腰了,否則她也不敢這麼大的膽子與王爺做對,還要來害我腹中的胎兒。」
「什麼人?」甄陶一凜,他想了一夜也想不出的人,卻不想如沁卻能知道,這讓他不由得驚訝了。
「曾經花家村也遭人下盅,雖然與這次的手法不同,卻都是因吃食而入,那人必是千變魔女。」
一語道出,卻讓甄陶不由得欽佩了,他千猜萬想也沒有猜出那笛聲和下盅之人的身份,而如沁所說卻讓他相信了,那個千變魔女,他也早有所聞,種種跡象表明,必是她無疑了,可是西楚,為何最近這般的亂,彷彿有那麼兩三股的勢力絞在一起,讓人分也不分清到底都是何人。
理出了頭緒,那接下來的任務便不再是她的了。
銳兒喝了一天的藥,人也精神些了,奶媽又抱了過來,依然坐在她的身邊,還是乖乖的不再淘氣了,從桌子上拿著一塊早就備好的糖果遞給了銳兒說道,「銳兒,告訴娘,堆雪人的那日你見過了柔姨,見過了賣糖葫蘆的,還見過其它的什麼人麼?」
大眼睛眨呀眨,又是撓撓頭,「見過娘,見過青姨還有奶媽呀。」
呵呵的笑,「這些都是你熟悉的,還有沒有見過不熟悉的人呢?」
又是撓撓頭,「銳兒不記得了。」
「那你去柔姨那還見過什麼人麼?」一點一點的探詢,他是孩子,毫無誠府的孩子,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一張白紙一樣的孩子卻是被人利用了。
拍拍腿,眼睛一閃,「娘,我想起來了,我見到了婆婆。」
如沁迷糊了,這王府裡的下人她還真是認得少了。
奶媽卻笑道,「便是那個看不見東西的陳嬸了。」
「還有其它的人麼?」陳嬸又不會害她的,她不信。
孩子搖搖頭,「再沒見到什麼其它人了。」
「那銳兒怎麼想起要與娘一起睡的呢?」如沁笑咪咪的追問,半點的線索也不想放過,卻也不想嚇到了銳兒。
「是婆婆說的,她說跟著娘睡便有福氣,娘也便會疼我呢,還說娘會給銳兒買好吃的好玩的,於是銳兒就吵著要與娘一起睡了。」童言無欺,此時銳兒的話半分也不會假的。
如沁卻是怔住了,居然又是婆婆,也讓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陳嬸是故意要引銳兒與自己住在一起的麼?她原還猜想著或許是寶柔兒,可如今又錯了,不是寶柔兒,卻是她一直相信也一直對自己好的陳嬸。
想起陳叔的死,如沁有些自責,或許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她不該多心的,「銳兒去玩吧,可是不要累著了。」無心在帶他了,她心裡千頭萬緒的理也理不清楚。
孩子蹦蹦跳跳的就跑了出去,如沁突然間又想到了一些事,「奶媽,你回來。」
有一些事情要吩咐她,這王府裡看來說話也不能亂說的,都要注意些才是。
「王妃,有事嗎?」
如沁淡淡一笑,卻自有屬於她的那一份威嚴,「今日我問過你和銳兒的話只不許再對其它人說了,從今兒個開始銳兒也要不離你左右,否則銳兒一旦有什麼事發生了,我便唯你是問。」輕柔的語調,卻讓聽者無不惶恐。
「王妃放心,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侍候銳兒,絕不偷懶,奴婢今日什麼也沒再聽著了。」
「那麼,便去吧,外面的東西也再別讓銳兒吃了。」
「是。」躬著身子退了出去,院子裡小銳兒又開始調皮淘氣了。
如沁靜靜的望著銳兒的身影,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居然能想到借助於這麼小的孩子來害她,那是怎麼樣的誠府呀。
「王妃,恕奴婢多嘴,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那個陳嬸……」青兒卻不管了,昨夜裡那黑蟲子雖然沒有害到王妃,卻多少也讓她受了一些驚嚇,倘若總是如此,只怕對孩子就不好了。
如沁卻打住了她,「青兒,你休得胡說,這話在這兒屋子裡說完了從此便不許再提起也更不許你說出去。」陳叔是因為她才死的,照顧陳嬸是她的責任,她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呢,況且陳嬸什麼也看不見,也不會有害她之心,她心裡惦念著的怕是只有陳叔吧,晚年失了陳叔,那一雙瞎眼只怕更讓她難過了,這王府裡的人再好也好不過陳叔呀,那是一種習慣,那是老夫妻間的相濡以沫,卻在不經意間,那一切的美好都因著陳叔的死而沒了。
一切,便只當是巧合吧。
王府裡又風平浪靜了,可是隱隱中還是陰雲密佈,似乎就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一樣。
如沁只足不出戶,吃的東西每日都是以銀針試過,小心翼翼的生怕那潛藏在王府裡的小人加害了她腹中的寶寶,卻也奇怪的,吃食上竟然再也沒什麼問題了,有時候她想,必是那人知道她深通醫理又以銀針日日試探,從不間斷,於是也便沒了下毒的歹心了吧,下毒,對如沁已無用。
日子便這樣悄悄的過著,輕展軒早出晚歸,卻皆是與她相擁而眠。
皇宮裡太后經常賞了東西送到王府裡,她收了,卻都是收在一個大箱子裡,那一些她不要,將來她會一一的還給太后,她與太后之間的那份親情早已在阿瑤離去的那一刻便淡薄了,碎了的鏡子即使拼起來,那鏡子裡的人也讓人不敢再看了。
這一日午後,如沁正在屋子裡繡著她為孩子們準備的小衣服小褲子,那一套套都擺在了床上,紅紅綠綠的,小小的,讓她越看越喜歡,因著不知道是男娃還是女娃,所以便男娃的女娃的都各做了幾套,如今她多的就是時間了,做著這些只讓心更加溫馨和踏實。
坐得久了,腰便有些酸,如沁站起來,青兒忙著跟過來為她輕捶著背也捏捏肩頭,「王妃,坐久了不好,出去走走吧。」
「好。」差不多每天午後和黃昏時如沁都會在園子裡走一走,一胎便是兩個孩子,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著的。
想念母妃,也想念寧府裡的那個娘親了,可是她卻無法分身,何時她也去見見她們呢。
有著身孕無法去,可是生下了孩子,就更加分不開身了,想一想,心裡只更加的懷念那些與娘親一起的日子,兩個娘親,也都是她的親人。
厚厚的大衣披在身上,青兒扶著她走在雪地上,那皚皚的雪鋪滿了每一處,這一年的冬雪似乎特別的多,遠遠便見那通向大門的那條路上似乎有些熱鬧,有轎子,有宮人,卻不像是輕展軒,輕展軒出入王府從來也沒有這麼大的排場的,都是悄悄的回來再悄悄的離開王府,回首,向著身後的另一個小丫頭道,「去看看,是不是宮裡來人了。」
「是。」小丫頭急忙就迎了過去。
不消片刻便小跑步的回轉來,「王妃,是皇后娘娘來了,就要到了,你快準備接駕吧。」
都是快要生了的人了,這麼冷的天,又這麼遠,婉菁似乎不應該來,可是她還是來了。
理了理容妝,好在她這一身衣衫也還得體,也不必換了,就站在那雪色中,靜靜等待皇后婉菁的到來,阿瑤的走,表面上像是與婉菁無關,似乎婉菁也並沒有參與其中。
可是卻是她好巧不巧的帶走了輕展風。
人的心,總是捉摸不定,不過婉菁一向優雅從容,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小人。
沒了輕展風,其實她也是可憐之人。
笑迎著,比起婉菁,其實自己幸福多多了,因為她有輕展軒。
有時候,知足才會長樂。
算著日子,就要過新年了,其實兩個人生產的日子是差不多的,再有三個多月就都要生了,這個時候正是肚子裡的小寶貝最會淘氣踢人的時候,如沁可是懶怠動呢,也不知婉菁這個時候來是何意。
鵝黃的轎輦就停在眼前,如沁向前迎了一步,婉菁已搭了一旁小宮女的手慢慢的下了轎子,人才一落地,便笑盈盈的走向如沁,那腳步也見輕盈,絲毫未因為有了身孕而慢下來,瞧著婉菁走路的樣子倒像是個男娃,如沁一見心中便是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