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車外,站在馬車上傷心著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纏鬥中的人皆是為了自己,這讓如沁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沁兒……」娘親的聲音從大門前傳來,身邊竟然是父皇焦慮的望著自己的方向,為著自己,居然連父皇也趕來了。
「沁兒,你果真要隨他離開嗎?」蒼涼一語,滿滿的都是不能相信,歐陽拓怎麼也不相信那一日決定留下來陪著清心的女兒竟然狠心的又要離去,可是眼前那站在馬車上的如沁讓他不得不信了這樣一個答案……
如沁真想跳下去,可是腹中的寶寶乖乖的陪著她站在那馬車上,有些急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真恨呀,為什麼當初只讓歐陽永君教了她點穴的功夫,卻沒有教她解穴的功夫呢?
「沁兒,別動……」不顧著胸口的傷,不顧著他的疼痛,輕展軒飛也似的奔過來,手臂一探立刻就攬住了她的腰,溫柔的抱著她輕輕落地,「沁兒,不許你再有任何的閃失了」。嚴肅的語氣中卻是滿滿的憐惜。
「輕展軒你放開她。」老者的長袖繼續揮舞而來,直奔輕展軒的背脊。
單手抱著如沁,一個閃身即避開了那長長的彷彿長了眼睛的袖子,低低的聲音送到如沁的耳中,「你會跟我一起離開,是嗎?」
長長的睫毛忽閃的看看輕展軒又看看週遭的人,一個個的燈籠慢慢燃亮了週遭,有父皇在的地方黑夜也可以變成白晝,此時他正焦慮的望著自己。
如沁張張嘴,示意輕展軒她無法說話。
輕展軒這才想起自己點了她的穴道,伸出手指欲要點開的瞬間他卻猶豫了,「沁兒,你會隨我離開,是嗎?」他再次追問,滿目的期待,生怕她給了他一個不同的答案。
那眼神讓如沁不知要如何回答了,如果說是,那麼傷心的就是娘親和父皇,可是如果說不是,傷心的就是輕展軒,甚至他的命隨時都危在旦夕,明明已受了傷,再加上這週遭那麼多人的夾攻,他想要離開似乎已經沒有了可能。
卻不忍心再傷他,只輕柔的伸出手撫上他的嘴角,一滴鮮血猶自還掛在上面,血紅的顏色讓人看著觸目驚心,那白衫上一朵朵的梅花開也讓她的心狂舞飛亂。
那指腹的一觸已讓輕展軒瞬間就明白了她的心意,略顯疲憊的臉上頓時綻開了一抹如沁絕少見到的微笑,伸手一指,如沁的穴道頓時就解了。
「沁兒,他就是輕展軒,就是殺死你外公的那個人嗎?」指著輕展軒,娘親不顧一切的就要衝上來,卻被父皇生生的拉住了。
「清心,你不要太激動了,也不要逼緊了沁兒。」歐陽拓早已從輕展軒的眸中看出了那相同於自己對待清心的情愫,那絕對是他的真心真愛,否則他也不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親自來東齊欲要帶著如沁離開,那是一種玩命的心態,而那心態卻完全的是為了自己的女兒,為了如沁。
想想如沁腹中的胎兒,這一刻歐陽拓與清心皆是猶豫了,倘若真的殺了輕展軒,那麼將來自己的外孫會不會恨著他們呢?畢竟是他們親手殺了孩子的父親呀。
心痛的無以附加,在想到這一層的時候歐陽拓突然間就無法決定了。
所有的黑衣人在看看皇上沒有進一步的手勢後便再也沒有上前了,可是阿群的師傅卻依然不依不僥,「沁丫頭,他是殺害你外公的兇手,只要他活著一天,你外公就死不瞑目。」
一句話,驚醒了清心也驚醒了如沁,這一個事實曾經無數次的滑過眼前,可是此刻卻更是尤其的讓人心痛……
「沁兒,你不要娘了嗎?你忍心拋下娘離開嗎?」她苦苦盼了十餘年,原以為與女兒相依為命的好日子來了,卻不想女兒居然乘著她睡著的時候與輕展軒逃開了,這讓她情以何堪?
「清心王妃,這不關沁兒的事,是輕展軒執意要帶走她。」輕展軒在如沁就要出口回應的時候居然體貼的為她回了,他知道她娘親的話必是讓她無法回應吧,於是他給了清心一個無法怪及如沁的答案,卻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彷彿倘若帶不走如沁,那麼他就寧願受死了。
「沁兒,是真的嗎?」清心轉首看向如沁,眸中是更多的期待。
如沁的心悄悄的漫上了疼痛,卻沒有點頭,雖然是輕展軒點了她的穴道讓她無法出聲,可是她卻也從未反抗過他的強擄,她的拳頭一下也沒有送到他的身上,這卻是一個事實,似乎自己潛意識裡早已決定讓他帶著自己離開了,然而娘親的話讓她又一次的只覺愧對,輕展軒那一身的血繼續的揚在眼前,讓她的心在這一刻開始不停的旋轉思慮,其實她該放過他才是,或許他真的不是殺死外公的那個兇手,所以就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不,娘,是沁兒心甘情願的要與他一起離開的。」他的命都在自己的手上,一個字說錯了,他的命也便懸在一線之間了。
想想他剛剛的受傷不過是因為自己孕期反應的嘔吐罷了,他還真是傻,可是此刻卻怎麼也挽不回那一傷了。
清心頓時懵住了,半晌才道,「沁兒,你是為了孩子是嗎?」做過母親的才最懂那做母親的心,所以她懂如沁。
點點頭,「娘,其實你也希望沁兒的孩子是快樂的幸福的,不是嗎?那殺害外公的兇手說不定另有其人,希望娘可以給他一個機會,讓沁兒與他一起找到那殺了外公的真正的兇手,也讓外公九泉下瞑目。」沉聲說完,週遭所有的人都靜默在了當場。
歐陽拓是,清心更是,因為如沁必竟是他們的孩子。
可是阿群的師傅卻反對了,「沁丫頭,你休要被他所騙,三年前他親手殺了你外公,這是我師弟親眼所見。」說起時那氣憤依然還是那麼的強烈,彷彿一切的場景都在三年前的那一場血案之中。
「清心,他便是你娘家管家的師兄嗎?」歐陽拓似乎認出了阿群的師傅,他上下打量著他,「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師弟叫做慕容峰,而你是叫做儲容山,倘若對了,那麼我歐陽拓便先替阿瑤謝過你多年的栽培之情了。」
輕展軒挑眉看到儲容山,因著那一個容字他已猜到了他的派別,這江湖上只有一個幫派那兄弟的名字中皆是有一個容字的,卻怎麼也不曾想原來這一個幫派竟是曾經被如沁的外公所用。
趁著歐陽拓與儲容山相對寒暄之際,輕展軒不失時機的低低向如沁道,「沁兒,我們走。」
如沁剎那間便明白了他的心有所指,或許這正是他們離開的最好時機,手指回握了一握,只給了輕展軒一個離開的信號。
臂彎一探,白衣頓起時,儲容山也頃刻間從歐陽拓的視線中收回心神,迅捷的向著輕展軒的方向掠去,如沁閉上了眼睛,是福是禍,不管躲不躲得過,既然她已經選擇了隨著輕展軒離開了,那麼她便不會後悔,而娘親她必會給她一個交待的。
迷濛中,似乎有掌風襲來,讓她的心凜了一凜。黑暗中忽的傳來了又一道熟悉的聲音,「大哥,你帶著如沁離開,這裡就交給我了。」
這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歐陽永君。
想要叫一聲哥哥,可是她的聲音還未出口,輕展軒已如鷹翔一般的轉眼就飛掠而出了數丈,那灼亮的燈籠只片刻間便被他拋在了身後。
遠遠的有打鬥聲傳來,必是歐陽永君奮力的抵擋著儲容山的相追。
這一刻不止是如沁,就連輕展軒也是感動了,感謝歐陽永君,是他的無私,他的大度,他的放手,他的支援,才讓此一刻的自己與輕展軒終於暫時的逃開了東齊一干人的相追。
夜風涼涼的襲在身上,無數的街景倒過,「軒,為什麼是你獨自一人前來,為什麼甄陶沒有隨你一起來?」倘若不是歐陽永君及時出現,恐怕自己與輕展軒真的很難離開。
「甄陶他有事回去老家了。」輕輕的回應,他的聲音轉眼就湮滅在無邊的風中。
明明受了傷,可是輕展軒還是奮力的衝向城牆的方向,只要在這皇城裡多呆上一刻,他再次失去如沁的可能就愈大,他是東齊人人恨之的西楚逍遙王,所以這東齊的皇城裡根本就容不得他。
如沁緊緊的貼在他的背上,身後遠遠的地方似乎有一道道的亮光閃過,還是有人在不停的追著他們的方向,卻已被輕展軒慢慢的甩了開來。
城牆,就在不遠處,只要出了城牆,一切就都有了希望。
「沁兒,摟緊了我,要出城了。」
兩隻手臂纏繞在他的頸項上,溫熱的氣息拂在他的耳邊,酥酥癢癢的讓輕展軒恨不得把她嵌進了自己的身體裡,真怕呀,就怕她有什麼閃失,幸好,這東齊人恨著的是他,幸好她是東齊的公主,所以她才可以安然無恙。
可是自己這樣強行的帶走了她,必是讓清心皇妃傷心了吧,想想清心皇妃望著如沁的那份焦慮,天下父母心,為了如沁,為了她的娘親,將來他必要找出那個殺害如沁外公的兇手,一是要為自己伸冤,二也是要為了如沁的外公報仇。
避開過一應的巡邏的士兵,輕展軒如履平地一樣只貼上了那城牆的牆壁慢慢的向下滑去,那壁虎功讓負在他背上的如沁只驚得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只憑著她對輕展軒的信任,相信他絕不會讓自己摔了,只是他的傷……
微垂的頭依然還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白衣上的血漬,卻不敢言語,生怕擾了他向下攀落的專注,可是心裡卻還是在不住的擔憂。
終於,當他平穩的落在地面上,兩個人一起如釋重負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自由在這一刻又寶貴的降臨在她與他的身上,卻是她離捨了才剛剛相認的娘親與父皇才有的代價。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痛楚的離捨,雖然不甘心,卻是她的別無選擇,她終於還是把心裡的天平傾在他的一頭,軒,如果這一生你負了我,那麼你對不起的不止是我,還有生我的父母,更有那在身後為你擋著風浪的歐陽永君。
我負了他,他卻為我拼卻了一切,心裡不住的回想著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幕,不捨的淚潸然而落,濕濕的落在他的頸項上,一滴一滴。
那一抹微涼讓輕展軒不由得一震,卻依舊沒有停下腳下的步子,迅速的向著前方而去,只要他們還在東齊的國界,他就永遠也不能安全,他要帶著如沁離去,回到西楚,才是他與她的天地,他與她的幸福。
只是幸福,為什麼是那般的遙遠?
不間歇的走著,如沁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開始不放心歐陽永君了,剛剛在離去的那一刻她天真的以為歐陽永君也是父皇的孩子,所以父皇並不會給他責罰,可是愈走愈是讓她感覺到了不對,真怕自己與輕展軒帶給歐陽永君的是磨難,似乎父皇從來都不喜歐陽永君,所以當年歐陽永君才會成為了東齊送給西楚的質子,而其實父皇甚至從未在意過歐陽永君的生死,只因為對阿瑤的寵愛便隨意的任由她駐紮在邊域開戰,這一切讓她不由得要擔心起歐陽永君了,「軒,你停一停。」擔憂讓她再也不敢前行。
輕展軒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只將如沁穩穩的放在地上,「沁兒,你是擔心他,是嗎?」其實不止是如沁,輕展軒也在擔心,可是如沁的身子讓他放不下她,這東齊的皇城外便是一片荒野,冷冷的夜風不住的吹過來,月亮也早已躲進了雲層中,他不敢更不想把如沁放在這僻冷的地方,倘若發生了什麼,便是他一輩子的悔。
如沁抓住他的大手,「軒,我只怕父皇不會放過他,而且還有那個儲容山。」歐陽永君如此為她,她又怎可這麼無情的拋棄歐陽永君呢,將心比心,歐陽為了她所付出的太多太多,多的只讓她此生無以為報。
「沁兒,我懂得你的心思,可是我們這樣子回去,便是等於羊入虎口再也出不來了,況且把你丟在這荒山野嶺中我真的無法放心,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再讓我們的孩子出現任何的閃失了。我輕展軒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明日裡只要遇到了前來迎我的暗影,我自會放心的把你交給他們,否則我不會離開你半步。」坦誠的說完,讓如沁不得不動容,輕展軒說得沒錯,有她在他便沒有辦法施展他的一切,可是歐陽永君呢?
她不放心,每一想起心裡總有一種負罪感,「軒,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他。」
「沁兒,即使現在我回去了,城裡的打鬥也都已結束了,我能做的也便只有等待,只有到了明天才能知道你父皇對歐陽永君的懲罰,那麼陪著你一起等與我回去等在城裡,這是一樣的結果。」他試圖說服如沁,因為不止如沁心焦他也一樣心焦,真想不到在最關鍵的時候幫助自己的居然是歐陽永君。
聽著輕展軒透徹的分析,如沁這才點了點頭,他說的沒錯,此時真不是他回去的最佳時機。
回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沁兒,其實剛剛在我們離開的時候我還看到了芸清的影子,她的紅衣從來也不曾變過,那抹紅色就在街角的轉彎處,也讓我看得清清楚楚,放心,有她在歐陽永君不會吃虧的。」
眸眼一閃,「那倒是我眼拙了,有芸清在我便放心了大半。」
終於說服了她,輕展軒重新再背起如沁,真怕這樣趕路讓她累壞了身子,可是這週遭的一切還是讓他警惕著,能逃出皇城來已經是奇跡了。
慢慢的,胸口有些痛,新傷連著老傷在這一刻悄然的湧上他的身體,咬著牙,不住的前行中,汗意只越來越濃。
終於,眼前慢慢的黑下去,他驚懼的停下再把如沁放在了地上,望著她的臉漸漸有些模糊,「沁兒,我的傷只怕……」一句話還未說完,人便已倒在了那冰涼的地上。
心在這一刻灼痛的無以附加,他果然傷了,而且傷得極重,否則以他的精力是絕不會任自己隨意的倒下的,為了她,他也不會,為了她,他才受了傷,有些傻,有些笨,然而這傻這笨卻讓她感動,讓她淚落。
暗夜裡,如沁穩了穩自己那一顆有些慌亂的心,蹲在他的身側,抓住他的手臂時,那溫熱的觸感讓她放下了心,聽著脈搏,她終於吐了一口氣,只是內傷,並無中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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