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或者……」可是清心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如沁了,那一個事實當真是讓人難以接受,「沁兒,可你的孩子要怎麼辦呢?不可以讓他一出生就沒了父親。」想起阿瑤出生的時候歐陽拓的不管不問,那是怎麼樣的艱難呀。
「娘,如沁還有你。只是如沁要請娘收留了。」沒有淚落,她堅強的背脊只挺得更直,她有屬於她自己的驕傲。
「沁兒,不如隨父皇一起入宮吧,宮裡熱鬧些。」歐陽拓也有些內疚了,剛剛他只是想長痛不如短痛,卻不想才剛剛找回來的女兒立刻就要失去了幸福,而他與清心卻無法相勸。
「不,我不入宮,娘在哪我便在哪。」歐陽拓的身份一時間怎麼也無法讓如沁習慣。
「阿瑤,那麼你呢?」
「父皇,我也隨著姐姐,娘在哪,阿瑤便在哪。」
「清心……」祈求似的望著清心,歐陽拓在這一刻已放下了尊貴與姿態,只想給自己也給清心一次機會,這一生錯過了那麼多美好的時光,他不想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是如從前般的只守著一顆寂寞的心。
「娘,不要去,那皇宮裡那麼多的女人,父皇的心早已分成了好多份,這樣的心寧可不要。」阿瑤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
阿瑤的話讓如沁猛然想起輕展風,這些話更像是說著輕展風的,的確,自己去過西楚的皇宮,輕展風已經有了那麼多的女人了,倘若阿瑤真的跟了輕展風,那麼她也不過是與婉菁和秦修容一樣的下場,又豈會有幸福可言呢,可是倘若娘真的愛著父皇,那麼一切又另當別論,只一味的住在這宮外也不是辦法,思及此,她並未插言,只默默的看著娘與父皇。
兩個人之間的情結便還是由著他們自己來解開吧。
然而歐陽拓終於還是獨自一人離開了,那院子裡的轎子停了那麼久,轎夫再次抬起來的時候,如沁分明看到了父皇眸中的不甘心和不情願,可是對娘他卻也沒有了辦法。
或許曾經在一起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娘親的好,雖然寵愛卻並不珍惜,而別離了,時間可以讓愛徹底的顯現出來,那時候失去的便變得欲加的美好,於是,他選擇了今天的所為,望著那轎子漸漸遠去的輪廓,心裡的感慨不覺的多了又多。
其實還是在惦念著邊域的一切,惦念著西楚那十幾萬的大兵,甚至還是有一些些的惦念著輕展軒,然而她卻把這些深深的藏在心底,此刻她只想陪著娘,只想悄悄的生下自己的孩子,此生能與娘相守也未嘗不是她最好的選擇,這樣的結果總比她從前想到的浪跡天涯要幸福的多,因為娘親帶給她的會是這世上最溫暖最無私的愛。
住下來,她要把惦念拋去,只有讓所有的所有都成空她才會快樂,可是那許多的過往又豈會一下子全部放下呢。
「姐姐,明天我要回邊關了,我知道只要我不宣佈開戰邊關就無事的,但是那麼多的兵馬還在邊關,都是阿瑤一時頑皮想要滅一滅輕展風的威風,可是真正兩軍對陣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是多麼的殘忍,於是只打了一場仗我便勒令收兵了,也便是那一場戰讓輕展軒受了傷。姐姐,西楚內部有奸細,輕展軒他早晚還會有危險的,因為內奸最難防,這一回是冷刀,下一回便是冷箭,一次次都只會更惡毒。外公的事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可是沒有親眼所見誰又能證明那必是真的呢?姐姐不必灰心,阿瑤一定盡力去查了。」
想不到一向嘻嘻哈哈的阿瑤說起話辦起事來竟也是有她自己的分寸,看來那兵馬大元帥也不是白當的,而輕展風也不見得就是她的對手,「阿瑤,謝謝你了,經歷了這麼多,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陪著娘。」心在這一刻似乎已蒼老了許多。
「姐姐,阿瑤處理好了邊域的事就回來陪著你和娘,唉,那毒其實並不是我刻意要下的,是我手下的一個副將的主意,原以為不過是開開玩笑隨意的下那麼一點點,隨知他竟是會錯了我的意思把整個西楚大軍的水源全部的都下了毒,如今魚鱗草早被拔光了,我雖知道紅族有一種鳥可解,也讓阿風去找了,可是那鳥卻極難尋,又難捕捉,否則只要抓到三隻就足夠用了。」像是怕著如沁擔心著這些,雖然如沁未問,阿瑤還是認真的一一的說了一個清楚明白,原來那毒果然就是東齊的人下的。
「阿瑤,這一場戰爭你還要繼續嗎?」如沁心裡真的有些忐忑,倘若為了外公,阿瑤必是要繼續與輕展軒為敵的,可是她與輕展風……
那似乎也與娘和父皇一樣,怎麼也是無解了。
歎息著,為什麼這世間的真情總是這般的難以相溶,便只有得過且過的日子才是真實的嗎?
可是她還是期待著人間的真愛,「阿瑤,姐姐無法陪著你了,可是我相信你會處理好一切的。」
與娘親站在門前,緊挽著娘親的手臂,知道娘親不捨,其實她也是不捨,然而阿瑤還是離去了,望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再也沒有了蹤跡如沁與娘親才回轉回來。
而阿群也隨著師父一起住進了客棧,如沁知道那是因為娘親的小院子裡實在是不方便,雖然父皇沒有強迫娘親回到宮裡,卻是派了人日夜守在了院子外面,看著那是保護,其實是怕娘親悄悄的離開吧。
父皇那不放心中又飽含了多少的愛戀呢,他心裡更想的是與娘親執手一生,可是他的另一隻手上卻是更多更多的女人。
人生,便是要如此的不公平嗎?
日子悄悄的過去,幾天了,因著她的相伴,娘親的臉上笑容多了,可是憂慮也多了,那是為著她的未來而憂心,卻誰也不願觸及那曾經的過往,也不願提及將來的將來。
這一夜,服侍娘親睡了,如沁吹熄了一盞盞的蠟燭,一身雪白的裡衣在昏黃的燭光中映得那身影更加的形單影隻,手撫向小腹,慢慢的向著床前而去,她在慢慢的適應這樣的日子,為了娘親也為了寶寶。
望著週遭的暗黑,一絲絲的月光透過窗紗映進來讓夜只更加的清幽如夢,窗外輕輕晃動的樹影點綴了一個又一個的夜,恍惚中望去,那窗前卻是多了一道人影,揉揉眼睛再望過去,人影依舊,熟悉的讓她的心不由得抽痛了,手指抓緊了握成了拳,彷彿有人在扼緊她的咽喉一樣。
驀地,那人影一晃直奔著門的方向,如沁甚至還在猶豫要不要警醒那院子外的守衛,可是,她寢屋的門卻已開了。
關了,一眨眼間,那熟悉的人影便已站在了她的床前,黑亮的一雙眸子如注的望著她,竟是數不完的深情款款。
是情嗎?奇妙的明明是黯黑,可是她依然看得清楚。
那早已有些冰冷的心因著那注視而悄悄泛起漣漪,一圈一圈的淡開在心湖中,軍營帳篷裡曾經發生的一切如潮水般再次湧上心頭,而這一次卻再也不想退去,只讓澄碧的一顆心無法平靜。
可是他何苦還要來?何苦來給她為難?
外公,對不起,我終於還是見了他了,可是……
「沁兒……」輕展軒輕輕坐在她的床頭,抓起她的手,輕握在他溫暖寬大的掌心中,「隨我回去吧。」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的淚頓時悄溢而出,不爭氣的一滴一滴的滾落,原來壓制著的愈久,那心的渴望卻愈濃,張張嘴,微顫著的唇瓣讓她甚至說不出話來。
手指撫上她的眼角,擦去她的一顆顆的在月光下泛著晶瑩的淚珠,「沁兒,錯不在你,也不在我,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懲罰我,懲罰我對你曾經做過的一切殘忍,所以才讓這一切發生在你與我的身上,可是,那真的不是我。」
他說不是他,那麼外公的死便與他沒了關係嗎?心突地一鬆,有些欣喜,「軒,你見到阿瑤了?」必是阿瑤對他說過了什麼,然而他雖如此說,卻還是無法證明他的無辜。
輕展軒手上的力道加重,恨不得把她的手嵌入進他的,「沁兒,隨我離開吧。」執著的語氣不容她反對,乘著月光,他拿起那床前的衣物,破天荒的居然要為她穿衣。
那一舉一動讓那從前他欺凌她的一幕幕又一次的再現,為什麼他總是學不會尊重她,學不會等待她的點頭等待她的同意,有些氣怨,「放手,我不會隨你離開。」未經她同意,就要強行的帶走她,她不喜歡這樣的他,太過霸道,太過自私,他何曾又想過她的感受呢。
手中的衣衫掉落,輕展軒才恍然驚覺自己的急切似乎是嚇到了如沁,「沁兒,就算不為你自己,那麼也不為你腹中的寶寶著想嗎?」他努力的放平自己的語調,生怕再一次的讓她以為自己是要挾是強取,離開她的這幾日最是他的難耐,也是在這一些時間裡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心裡早已無法放任她的離去,不能失去她,否則他只度日如年,茶飯不思……
心依舊在絞痛,說起寶寶那也是她的最傷,娘早就說過寶寶沒了父親會是他一輩子的遺憾,可是外公,雖然是她未曾謀過面的外公,但他卻是娘的親生父親呀,自己身體裡的血液中也有著他的一分子,倘若真的如此隨著輕展軒而去,那就是她的不孝,「除非你真的證明了那件事與你無關。」刻意的明明都清楚卻誰也不肯說出外公的罹難,因為那是橫亙在她與他之間的一道高高的牆壁,甚至讓人無法逾越。
手一顫,輕展軒鬆開了她的手,一閃而至窗前,背對著她的背影裡分明就是有些落寞有些受傷,「如果可以,三年前我便證明了一切,只可惜那人他做的太過縝密。」低低的話語飄到她的耳中,彷彿在說著一件別人的事情一樣,可是那每一個字裡卻都是無奈。
感受到了那無奈,讓她的心不由得有些揪緊,或許真的是錯怪了他,那種被人錯怪了的滋味最是難受,「軒,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只要不是你,那麼那個當年的兇手就一定會出現的。」她篤定的回答,不想讓娘傷心,也不想做不忠不孝之人,所以她必要他給她一個交代,否則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隨著他離開的。
「沁兒,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就為了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一切嗎?可是那一些又何曾不是別人強行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呢?」那白色的身影輕飄飄的彷彿如幽靈一樣的再次飄落在她的床前,眸子裡寫就的卻是不甘與痛楚。分開的愈久那份不想失去的渴望便愈濃,「沁兒,我還是要帶你離開,因為逍遙王府才是你真正的家,這裡的一切,我終將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只是無法在現在。」
搖頭,世間冷暖在見到娘親的那一刻如沁早已想得清楚明白,怪不得寧風不在意她的離去不在意她的失蹤,原來自己根本就不是他親生的女兒,而娘親卻為了失去她而受了這麼多年的煎熬,她不要也不想讓她再傷心了,「不要……」一聲低吼,是她的堅持,她的執拗來源於娘親的那份羸弱,其實她早已知道娘親在慢慢的想要把心中的那份恨意淡去,只為自己的夫君便是她恨著的人。
「可是,就算留在了這裡你也並不快樂。」他篤定的說道,從她的眼神裡他早已發現了一絲掙扎,孩子是聯繫兩個人之間的紐帶,而她,最愛寶寶。
掙扎,無措,心在這一刻因著他的話而顫抖,的確,這幾日下來表面上日子是平淡而快樂的,其實她的心中卻滿滿的都是痛苦,明知道這對寶寶極為不好,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的要傷心苦痛。
搖頭,她拚命的搖頭,不想要承認這些,她只想要跟著娘,娘說將來會與她一起去見那無相國養育了她十幾年的娘親,那是恩情,可是給了她生命的娘親更是恩情。
「沁兒,我不管我就要帶走你,因為我會給你幸福。」再也不管她的掙扎了,他霸道的宣佈著,此番來就是要帶走她,這是他怎麼也不會改變的決定。
手臂一探一點中,讓她瞬間就再也無法出聲,「對不起,我只是想要給你幸福。」低低的話語落在她的耳邊,人已片刻間就柔若無骨的落在了他的懷中,耳邊是他胸口不住起伏的狂跳,他的心那般的亂就只是為了她的拒絕嗎?
如水一樣的眸子隨著仰首望向他,她的下頜悄然觸到了他的,那硬硬的胡茬蹭著她嬌嫩的肌膚,有一些疼卻更多誘惑,只讓她迷失在他的深情凝望之中,原來確定了一顆心的他便是如此的柔情,柔情的讓她不相信他就是輕展軒,就是那個曾經劫走了她的天和地的輕展軒。
那大紅的衣衫碎裂,撒在她身上的便是妖冶的花開,他垂首親吻著她光裸的額頭,那發間讓她還未來得及收起的銀簪子靜靜的躺在黑髮中,只默默的悄望著她與他。
衣衫在他的吮吻中一件一件的披在了她的身上,舌尖滑到她的檀口中的甘香時,人已飛起,像是怕著她冷著了,一條薄薄的錦被嚴嚴的把她包住了,她迷失在那無盡的溫柔之中,卻只能任他帶著她出離了那一間她拒絕過他的小屋。
心在這一刻是無法言喻的怪,原來她還是在意他的一切,原來她就是這般的傻,原來她還是無法管不住自己的心。
可是,心還是痛著。
娘親,沁兒迫不得已的還是要走了,可是沁兒相信軒,也必會與他一起找到那一個真正的兇手。
娘親,你希望沁兒幸福,是嗎?
淚水在他飛離的瞬間也濕了他的衣衫,她的小臉重新又回到他的胸前,繼續聆聽著他的心跳,一掠一縱間似乎已出離的那一座小院。
娘親,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娘親,明知道是錯了的選擇,明知道會讓你傷心,卻還是任他霸道的為我做出了決定。
風止,她被輕輕置於一張軟榻上,微咪著的眼中是一輛寬敞的馬車,依稀彷彿就是他第一次帶著她去飛軒堡的那一輛,而那裡不止滋生了她的恨也滋生了她遲來的愛意。
恨與愛,不停的糾纏中,她的心也在迷濛中漸漸的迷失了自己。
馬車啟動,她依然無法成聲,只能無助的望著眼著的一切。
然而那轆轆的聲音響起卻又落下,長長的一聲馬嘶,讓她知道車已停了,風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輕展軒,放下她,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那陌生的聲音裡滿滿都是殺意,只讓如沁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