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果然不出歐陽永君的猜測,如沁聽說阿群只是請她去救人就立刻同意了,然而她一直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如今兩個人都處在非常時期,一切皆需小心謹慎才是。
因著天色已晚只說好第二天再與阿群一同前往。
這一個小院本來就處在小村子裡的邊緣,夜來了,四周只更加的寂靜,如沁單獨住著一個小屋,歐陽永君只得與阿群住在一間,阿群卻有些不情願,只要一想到歐陽永君與如沁曾經那麼親近就讓他有些害怕自己與歐陽永君同住了,卻也沒有其它的選擇,因為這小院裡就只有三間房。
青嬸陪著如沁圍著火爐閒話家常,那一次如沁悄悄的離開了山中,一直讓她與青叔過意不去,雖然歐陽永君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們知道必是如沁聽到了那一夜她與青叔之間的對話所以才悄然離去的,不過幸好那一夜如沁沒有出什麼事,否則他們真的無法再面對歐陽永君,從東齊一路隨來,只是暗地裡悄悄的保護著小主子的安全,也把他的消息報回給東齊的容妃,也讓歐陽永君的娘親放心,這便是他們的任務了。
「沁姑娘,那一夜真是對不住你了。」
「怎麼會,那一夜如果不是青叔把我救到了那個木棚裡面,只怕我早已命喪山中了,所以我還更要感謝你們呢。」那一夜昏迷在山中,可是醒來後的那個木棚一直深印在她的記憶裡,那青翠的山中靜靜的卻是給了她生。
青嬸一怔,「沒有,那一日的隔天清晨我們才發現你的失蹤,你青叔也才追出去,他一直追到飛軒堡,當知道你並沒有回到飛軒堡時他嚇壞了,就在那附近守了一天一夜,直到你隨著皇上一起回去了,他才敢回到山中,難道那一夜你遇到了什麼人?」
「真的不是你們?」如沁一直以為是青叔救了她,然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難道不是青叔而是另有其人嗎?望著那火光思緒萬千,卻怎麼也猜不出那人會是誰。
不是歐陽永君,也絕對不可能是輕展軒。
是誰,她真的猜不出。
青嬸繼續納著手中的鞋底,如沁挑了挑燭花,有些迷糊的揣測著,不過卻也始終想不出那一夜到底是誰救了她。
窗外傳來了狗吠的聲音,「奇怪,這麼晚了,村裡居然來了外人,你聽那狗吠聲越來越響了,我出去瞧瞧。」青嬸立刻向著門前走去。
如沁繼續無聊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挑著那燭花,看著燭光閃爍在眼前,她的思緒也飄忽在迷幻的世界裡,依稀是在寧家大宅,依稀是在飛軒堡,依稀是在逍遙王府,依稀又是在興安宮中,然而那一次次飛過眼前的卻是可惡的輕展軒,明明已經逃離了他的世界,卻又為何要如此的窮追不捨,他的身邊有寶柔兒,有采月這便足夠了……
突然間,門猛的被推開,「如沁,他來了。」歐陽永君焦慮的衝進來,顯然他已嗅出了輕展軒的味道。
倏然站起,有一種恐慌的感覺,自己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一定是覺得丟了他逍遙王的面子,所以才會不依不饒的追過來吧,「怎麼辦?」她低聲問,在想到輕展軒的這一刻只有些亂,紛亂。
阿群也追了過來,「原來你們也認識輕展軒?」
如沁只得點頭,「他是我們的仇家,所以必不能讓他抓到我們,不如你們兩個先離開,你們兩個有武功,他想要抓到你們就有些難了,而你們帶著我誰也無法安然離開。」時間緊迫,再晚就連他們兩個也來不及離開了。
兩個男人雖然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可是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卻是太危險了,歐陽永君是擔心如沁會被輕展軒再一次的帶回去,而阿群卻是擔心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神醫又無法隨他一起去救人了,「可是你呢?」
「哥,你隨便教我一招點穴法,倘若真的遇到了他,出奇不意,或許我就可以逃開了,倘若不是他,那麼也不會有人認出是我。」
歐陽永君說什麼也不同意,「不行,既然是一起離開的,我總要與你一起,阿群,你先離開,明日我自會帶著她去那小村莊裡與你會合。」
「那我也要留下來。」
「阿群,你我都不是他的對手。」歐陽永君急了。
阿群卻依然站在原地,就是不肯離開,此時他已把歐陽永君和如沁當成了自己的朋友一樣。
「阿群,走出去一個是一個,倘若我們被抓到就只能等你來救我們出去了。」急中生智,如沁只得如此勸道,否則以阿群的性子是怎麼也不會離開的。
如沁的話沒錯,阿群果然被說動了,「好,我躲到暗處去,倘若真出了什麼事,我必不會放下你們撒手不管」。
「走吧。」那狗吠的聲音越來越響了,情況也越來越危急了,歐陽永君向著門外推著阿群,「兄弟,保重,明日再見。」
阿群只得點頭,轉身向外而去,那身形如閃電一樣迅疾,一躍就縱身上了房頂,轉眼就消失在如沁的視線中。
屋子裡靜極了,卻也讓那屋外的狗吠聲越來越是清晰,青叔與青嬸也走了進來,「小主子,不好了,村子裡到處都是人,像是在追查什麼逃犯,卻不知是不是在追……」
「無妨,這個時候走也走不了,各個路口都有人有把守,倘若不是輕功極好根本就無法逃脫,青叔青嬸,你們只回你們的屋子裡睡了,其它的什麼也不要管。」
「小主子,你要當心呀。」兩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之色。
青叔與青嬸才一退了出去,如沁立刻道,「歐陽,教我點穴法,只要一式就可,那穴位在醫書中我早已看過無數次,也早已記在心裡,所以我學起來必是極快的。」
「好。」教了只有好處而無壞處,這樣更可以讓如沁自保。
歐陽永君立刻手腕一翻,手指彎如鉤狀只凌空向著那桌子上的蠟燭一點,立刻那燭光就閃了一閃,這一指倘若點到了人的穴道上,也便封了那穴位了,「如沁,這一招我未用一分的功力,正適合你,你試一下。」
「嗯。」如沁專心的想著剛剛歐陽永君的招式,凝眸慢慢動作著,果然一出手那燭光也是閃了一閃,危急中她竟然一試就學成了,歐陽永君大喜,「倘若真的被發現了,也只能如此了。」
點頭,壓下心中的慌亂,這一夜不管是誰來,她都不會再回去皇宮,離開了,就再也不回去。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歐陽,抱我。」清澈的眼神如水一樣純淨,此時,她的眸中不是玉望而是一份調皮的笑意,微彎的唇角勾勒了一幅紅潤的粉嫩光澤,歐陽永君迷幻的閃過楓葉林裡她曾經動人嬌美的一幕,手臂一帶,人已被他橫抱在懷中,飛身一閃,立刻就落到了那暖暖的熱炕上,輕輕的吻悄然印在她的臉上……
門開了,一股冷風吹來,伴著的是幾個兵士目瞪口呆的眼神。
那冷風讓如沁一個恍惚,只極自然的就避開了歐陽永君的親吻,濕滑的觸覺猶自還在臉上,門前幾個兵士傻呆呆的看著她與歐陽永君,「你們……你們……居然是男人與男……」
「請你們立刻馬上給我出去,好嗎?」未待歐陽永君出聲,如沁就笑咪咪的說道,「不要掃了我們爺們的興致。」回想著風月樓裡那些男人們的語氣,此時她居然學得惟妙惟肖,這話倘若從歐陽永君口中說出來就必會惹人猜疑,可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任一個人也不會想到那暖炕上嬌小的男人就是逍遙王妃。
果然,幾個兵士收回了視線,只訓練有素的向後一撤,「打擾了。」
門關上了,如沁終於鬆了一口氣,渾身癱軟的就倒在炕上,想不到居然就這麼容易的過關了。
歐陽永君卻沒有絲毫的鬆懈,他知道輕展軒的能耐,長身再次飛起,除了那牆角的一支小蠟燭,其它的只揚手一一的揮滅了,屋子裡太亮也太惹人注目了,此時,看著淡淡幽光的小屋內如沁嬌媚的橫倒在那炕上,雖然那張臉是陌生的,可是卻也絕對是一個俊逸飄灑的小男生,想想剛剛的那一記輕吻,讓不是聖人的他不禁全身都是一顫,暗暗的捶了捶頭,這樣的時候他居然想到這些,卻再也不敢回到火炕上,只站在窗前,望向窗外,剛剛那些兵士正一個個的退了出去,那走在最後的一個人居然還禮貌的關上了大門。
「如沁,他們走了。」隨手拉上窗簾,就彷彿拉上了一個世界。
紅著半邊臉的如沁這才緩緩的從被子裡鑽出頭來,雖然她的臉紅不會讓歐陽永君看出來,可是想想自己剛剛的舉動,還有剛剛說過的話,她只恨不得立刻就找個地縫鑽進去,「歐陽,你也回去睡吧。」催著他走,這一夜她再也不好意思面對歐陽永君了,剛剛的自己,實在是……
知道她的不得已,卻也被她的臨時起意所折服,否則他們絕對不可能這麼快的就逃過那幾個兵士的搜查,瞧著此時的她甚至都不敢看向自己,歐陽永君的唇角溢出了笑容,真想揭開那層假的人皮,想要看看那下面如沁的一張臉到底是怎麼樣的紅,剛剛的她可是連半點怯意和羞意都沒有呢。
「歐陽,你回去吧。」似乎是感覺到了歐陽永君如注的目光,小臉再次埋進被子裡再也不肯露出半點了。
「哦,安全了,你也睡吧,就等明日我們再行離開。現在我們出去了只恐再遇到他們就更麻煩了,我猜想這不過是那些兵士例行的搜查罷了,或許他並沒有來。」雖然如此說,他的心裡卻依然還是緊張的,他只想讓如沁好好的沒有負擔的睡上一覺,而他自己是必要守著她的,這一夜,一定還有驚險。
被子裡點著頭,再也沒有半點恿氣面對歐陽永君了。
門開了。
門又關上了。
是歐陽永君故意要弄出的響聲,只為他想讓如沁放心,他已經出去了。
慢慢的從那被子裡探出頭來,一雙大眼睛望呀望,彷彿這屋子裡還有其它的人影存在似的。
屋角那淡淡的燭光照著屋子裡的光影一團團的閃耀著,昏黃,加上身下那熱熱的炕上不住的向上湧起的熱氣,讓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哈欠,真困呀,昨夜裡就不曾睡好,睡吧,那些當兵的走了就好,其它的事天塌下來自有歐陽永君幫她頂著,有他在,她就不怕。
放鬆了自己,閉上了眼睛,想要睡覺,那便睡吧。
均勻的呼吸聲漸漸響在屋子裡,門外,歐陽永君依然靜靜的守候著,這一夜,他不能有任何的鬆懈,輕展軒,他必是還在這村莊裡的某一個角落裡搜尋著如沁的下落,在那些人沒有徹底的離開之前,他就不能睡著了。
冷夜,伴著風聲,月光清幽的灑落一地,讓那夜色只更加的清冷。
狗吠聲漸漸淡去,村莊裡也恢復了靜寂,他的心弦也終於放鬆了。
屋子裡靜極了,知道她睡了,他的唇角漾出一抹笑意,守著她的感覺真好,就算是此生只能如此的守著她,他也不會後悔,為了他她拚命的學醫,為了他她才努力的要破解那七魂散的毒性,雖然他們沒有半點的血緣關係,可是如沁卻遠比那些他名義上的親人更讓他親近,真想再擁她入懷,只是哥哥擁著妹妹的感覺,只是簡單的擁她入懷就好……
他想著,居然就再次的開了她的房門,輕輕的走到那炕前,蠟燭沒有熄滅,那是守夜的蠟燭,是他怕她在無盡的黑暗裡害怕了所以才留下的。
炕上,被子裡她安祥的睡著,那長長的睫毛在昏黃的光線中是那麼的黑亮,真想看看那睫毛下一雙明亮的眸子,卻不忍吵醒她,就這麼靜靜的望著,她如女神一樣的容顏閃在腦海裡,卻不能也不敢擁著她,只怕那一擁就擾醒了她此刻的酣睡……
就這樣默默的守候,默默的感受著她的存在,可是他卻是幸福的,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因為如沁是那麼的相信他……
窗前,一道身影穩穩的立在夜色中,幽幽的月光讓他的影子拉長在院子裡,透過那窗簾窄窄的縫隙望著屋子裡暗暗燭光中的一切,輕展軒凌厲的眼神掃過那炕沿上的男人,那側臉是他陌生的一張容顏,而那床上的人兒也是他陌生的容顏,可是為什麼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沒有離開,他靜靜的望著屋子裡的兩個人,曾幾何時,他居然也淪落到了如此地步,居然就守在了陌生人的窗前,可是他真的有些好奇,這黑暗中彷彿一直就有一道無邊的引力在拉著他來到此處。
本來,他已離開,可是回程中的隊伍裡幾句短短的話語卻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小六,今天真是開了眼了,這輩子我第一回見到男人親男人呢。」
「噓,小聲點,小心被王爺聽到了。」
「哈哈,那說話的男人嬌小的就如女人一樣,要不是他的聲音不像女人,一准我就以為他是女人了,只是她還真是風騷呢。」兵營裡男人們習慣著的說話口氣在這一刻沒了半點的遮掩,都是男人,都已習以為常。
可是輕展軒就是聽到了,他居然清晰的聽到了每一個字,『那說話的男人嬌小的就如女人一樣』,『只是她還真是風騷呢』,這兩句話立刻在他的腦海裡形成一幅畫面,彷彿那是如沁在……
一縱身,轉眼就站在幾個兵士的面前,「說,在哪一間民房裡看到的。」
嚇傻了的兵士立刻就呆住了,甚至連說也說不出來了,只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逍遙王爺,「在……在……」
「說,到底在哪一間民房裡看到的,否則我割了你的舌頭。」負手而立,憋了一天一夜了,此刻他真的想殺人。
「就是村東頭的第一家。」那小兵立刻就說了出來,生怕下一刻他的舌頭就沒有了。
「原地待命。」這四個字只飄在風中,而那說話的主人早已飛一樣的向著小村莊東頭的第一戶人家而去……
窗前,目光依舊如注的直瀉在那床上的『嬌小男人』的臉上,他在等待,等待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睜開了,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冷風蝕骨,吹著那衣衫飄揚,第一次如此執著的等待。
那一夜,明明他已入了洞房,明明寶柔兒那嬌俏的容顏就在眼前,又一個女子就要成為了他的女人,他卻突然間就沒有了興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