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自然醒來的清晨,一夜無夢,只有輕展軒緊緊的相依,而此刻,當她置身在透過窗簾灑進來的陽光中時,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不再怨也不再恨了的感覺,是放手,也是一種心痛的解脫。
還有一天,她就可以出去了,自由自在的要去哪裡都成,他答應過她的。
離開嗎?
這樣的時候是她一直在腦子裡不停迴旋的問題,在她知道那催生藥的最初,她一直想讓歐陽帶著她離開,可是此時,當她靜下心來細想之後,那麼歐陽的七魂散的解藥又要怎麼辦?
總是有太多的不盡人意,本想一走了之的遠去天涯,可是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又是那麼的單薄。
然而留下,她的世界裡又總是不斷的迴盪著曾經輕展軒對待她的那每一個片斷,那一幕幕總是讓她無法接受他的一切。
不再怨也不再恨,卻不代表她已然敞開了心扉,婉柔的陰影永遠都是橫亙在他與她之間的一道牆,那牆怎麼也無法讓她與他的心緊緊相系,這一點,她一直都知道。
想起挽心樓屏風上的那仙女一樣清靈的女子,她的身死帶給輕展軒的就是一輩子的痛,那痛要用多少的柔情才能融化開呢,而她,她不相信自己有那樣的能力,只因,他曾經一直把她當作仇人一樣的對待。
而其實最最無辜的才是她。
可是他能夠象對待其它女人一樣的心來對待她嗎?
似乎一直都是不一樣的,沒有女人有著她的特權,甚至也沒有女人與他同睡過一個晚上,而那讓人無法有孕的藥這飛軒堡裡也獨有她沒有喝過。
可是傷害呢,似乎也是她身上的才最深。
那些傷害加上婉柔,總是感覺他與她在一起時的那暫時的迷離與美好不過是一種曇花一現般的燦然,而花開過後,他還是她,她也還是她,再也沒有辦法讓那殘敗的花重新綻開。
心結,還是讓她無從選擇,於是,猶疑也便更多了。
院子裡冷清清的,她突然就想要抱抱那小兔子,好久也未抱了呢,「青兒,你在嗎?」一直也沒有看到青兒的影子,也不知道青兒在不在冷月軒中。
沒有回應,她知道青兒必是不在的,從前每一次她喚青兒的時候青兒都是極快的回應著她的,可是此時卻沒有。
冷月軒裡靜極了,那冷寂不知為什麼突然就讓她有了一種不適感,拉開了窗簾,雖然外面早已冷了,可是那陽光照在屋子裡卻是暖的,就這樣靜靜的佇立而望著院子裡院子外那些殘敗了的花與草,倘若再有生機,也是來年春天的時候了。
那大門口,悄然露出了一張臉,張望著,就望向她的窗前,那女子,是她非常熟識的,不是別人就是采月,是隨著她一起出嫁的采月,她來做什麼?
一直知道采月是想要輕展軒給她一個名份,做他的側妃吧,那麼高的位置,或許在認識輕展軒之前在做自己的丫頭前采月從來也想不到會有這樣高貴的身份吧,所以她才執著的想要得到,即使這樣的結果是傷害到了自己的主子也在所不惜。
其實人都是要攀高枝的,經歷了這麼多,她早已不怪采月,人各有志吧。
可是,此時,她又為何要來呢?
不敢出去屋子,外面太冷,而她的月子已經到了最後一天了,不管有沒有孩子,她都是乖乖的聽竹央聽歐陽聽輕展軒的話,兩道刀傷已經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永遠也無法消除的印跡了,所以她不能不顧死活的跑出去。
畏畏縮縮的,采月終於還是走了進來,無人攔她,這冷月軒裡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的存在。
她進來了,一點一點的向自己靠近著,只要屋門開了,如沁就要再一次的面對她了,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美人苑裡那麼多的女人爭寵她絕不在意,可是采月,她就是感覺可惜了,曾經采月也是那麼的美好,卻不想到了飛軒堡,她只變得市儈,變得讓她無法再與從前那個美麗善良的采月聯繫在一起了。
雖然她一直無法相信,但是這就是一個事實,一個讓她心痛的事實。
門開了,采月就在她的身後。
沒有回首,她只當那門從來也未曾開過,卻是「撲通」一聲響起,采月跪下了,聽那聲音她就知道了。
「小姐,你還好嗎?采月早就想來看你,可是卻一直沒有機會,這冷月軒是很難有機會進來的。」
一笑,轉身,其實她也希望采月更好,出嫁前還一直想著將來要找一個好人家把她嫁了,她心痛的是她不想讓采月做小,而采月居然心甘情願的求著做小,雖然這對象是西楚的逍遙王,雖然這比做任何一個普通人的結髮妻都來的更有地位,可是她還是覺得這樣的選擇根本就不會有幸福可言,如果讓她選擇,她寧願選擇青叔與青嬸的相濡以沫,「起來吧,我與你再也不是主僕的身份了,那些早已成為了過去。」忘記吧,只當采月還是姐妹一樣,每一個女人都不容易,她是,采月也亦是。
「小姐,是采月對不起你呀。」嚶嚶的,居然就泫然欲泣了。
扶著她起來,指著那桌前的方凳,「坐吧。」
兩個人慢慢的坐定,如沁這才又道,「以後我們只姐妹相稱便是了,其實從前我一直都當你是姐妹的。」細想了之後,或許采月也沒什麼錯吧。
「小姐,其實采月也是不甘願的,只是這飛軒堡裡處處人心險惡,采月也是被逼無奈呀。」
不驚不懼,采月的這一句卻是實話,想當初,柳絮、綰晴和月離也是恨她入骨的欲置她於死地,而原因不過是因為她連續侍寢罷了。
看著如沁無語,采月又道,「其實采月是被爺給下了藥,不得已而失身,所以采月一輩子的命運也只能掛在爺的手上了。」
或許吧,輕展軒為了讓她痛苦就刻意的想方設法的得到采月,只是沒想到居然還是這麼下三濫的手段,只又讓她不屑了,早起那對他漸生的所有的好感,在這一刻已是蕩然無存了。
「小姐,采月來只是想請您諒解,因為采月也是活生生的女人,那一夜之後采月也痛苦,可是此生所有的希望也只能是王爺了。」滿眼的淚落,其實她也是委屈的。
伸出手中的絹帕為采月拭著淚,「不哭了,我不怪你,只希望你以後能幸福就好了。」
「小姐,其實跟著爺就如同伴君如伴虎呀,今兒之晴要被處死了,而柳絮就要被送去西楚京城的風月樓了。」
「什麼時候的事?」
「大家都去行刑室的大門口看熱鬧了,所以我才敢跑了這裡來見小姐。」止了淚的說完隨即又是一臉的悲淒。
如沁轉身看向窗外,「那風月樓該不會就是西楚名揚天下的青樓吧?」
「是的,小姐也知道嗎?」
從前在無相京城的時候,她倒是聽人說起過,只是不想柳絮的下場竟然會是那裡。
采月說得對,伴他果然就如伴虎。
一杯熱茶送到口中,可是心裡卻只感覺到了冰冷,「之晴怎麼也不說那背後指使她的人是誰嗎?」
采月點頭,「聽說王爺已經對她動用了一個多月的酷刑了,可是她咬緊牙關就是不肯說,這不,今天午時就要被活活燒死了。」
腦海裡劃過昏暗地牢裡那一張有些詭異的臉,那一夜之晴的邪笑至今還在她的記憶裡怎麼也揮之不去,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她忍受了輕展軒的酷刑呢?之晴就這麼不想讓她有孩子嗎?
不對,是不想讓她懷上輕展軒的骨肉,似乎癥結是在這裡,母憑子貴,之晴必是以為她要憑著那孩子坐穩這飛軒堡的逍遙王妃了。
苦笑,這一刻對於這個位置她已沒有了任何的興趣,人各為其主,卻不知那個潛在暗處中指使之晴的人到底又是誰?
「采月,我想去看看之晴。」不管怎麼說之晴也曾服侍過她,至於孩子雖然她也恨過之晴奪去了她孩子的生命,但是潛意識裡,她一直有一種感覺之晴是為了報復,報復自己其實更是報復輕展軒,那麼樣深的恨讓她忍受了地牢裡的一切,是輕展軒嗎?是他做過了什麼對不起哪個女人的事情,所以才會有此報應吧。
想要知道,那個暗處女人的心結不會因著之晴的死去而消散,那背後的陰影還是存在於輕展軒與自己的週遭,而真正要解決的不是之晴,而是之晴背後的那個恨她與輕展軒入骨的女人。
「小姐,坐月子的人是不能出去的,你不要命了嗎?」
「穿多些,沒事的,現在就去,否則我只怕來不及了。」匆匆說完,只披了一件披風,找了一條湖藍色的頭巾繫在了頭上,兩個人便快速的離開了冷月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