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暈乎乎的坐在轎子裡,想不到才見了,卻又別了,這一見一別只耗去了她全身的力氣一樣,斜倚在轎內,再也提不起半分精神。
轎子慢悠悠的走在飛軒堡的青石路上,這一次卻再也沒了人語叨擾她紊亂的思緒,是他的吩咐嗎?
他倒是好心了,只可惜她再也不會領情,巴巴的把自己再次留在飛軒堡,讓自己所有的希望在瞬間如泡沫般散去,可是那空中五彩的泡沫依舊還在誘惑著飄蕩著,只是它行將落下的那一剎那就只有碎落後的無蹤無跡,而那種錐心蝕骨般的傷卻只有自己的心才最有體會。
一顛一簸著,彷彿那條路是無比的漫長,轎外,那道熟悉的腳步聲一直緊緊相隨,紅衣的自己再配上那腳步聲,一切仿如那一日,是她出嫁的日子……
怪異……
腦海中是揮之不去的怨,怨著白錦臣,那怨意直想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他曾經有沒有愛過自己,多少年的情深,一剎那間被冷情抹去時,那傷是真的無法形容。
可是,又有誰會懂她呢?
顫悠悠的,彷彿在平復她的心亂,飛軒堡獨有的荷花香飄來,就快秋了,那花香也染上了濃濃的愁緒,別了夏,花便不再開得鮮艷,再到了冬,那一日日的寒冷就更加的讓人難捱了。
「小姐,到了。」轎簾輕佻開時,一道陽光強烈的射向眸中,刺得她的眼有些疼,抬手遮了又遮,似乎極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茫了。
她的世界,從此再也不會有陽光。
院子裡第一次看見小廝們走來走去,人多,卻並不雜亂,似乎都在忙著。
走下轎子抬頭望過去的時候,心已瞬間明瞭。
紅的雙喜字,紅的窗紗,紅的燈籠,紅的……
還有她一身的紅衣,果然是要嫁娶了嗎?
封妃,她笑,她寧願做一個普通人家的婦人,也不願做他輕展軒的妃子,可是她卻沒得選擇。
數不盡有多少的玄機在裡面,更數不盡有多少的算計在裡面,悠悠走進房間裡的那一刻,她的腦海裡只一片空白。正廳裡的那兩個人依然還在詳談著西楚與無相的未來吧,可是無相的未來卻是鎖在了她的身上,可笑的她一介女子居然會有這樣的榮幸,是的,是榮幸。
抑或,也是自己的悲哀。
「小姐,聽說皇上已經下旨了,封你為逍遙王妃,如今小姐的身份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尊貴了呢。」采月笑得燦然,可是她說著每一個字的時候明明的那眸中閃過的就是一份落寞。
落寞,同樣的身為輕展軒的女人,而采月的待遇與如沁的比起來未免就是天上地下了,無名無份的一名侍妾而已,這飛軒堡裡似乎就只有她才成了輕展軒名在言順的女人。
那一閃而過的幽怨卻逃不過如沁的悄注,早就發現了采月的變化,可是這飛軒堡裡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內,輕展軒的心更不是她所能懂的,此時就連自己都似被丟在油鍋裡煎熬一樣,說得好聽些這是封妃,說得不好聽些這便是禁錮,他在禁錮她的身與心。
然而他這樣做的目的呢?她不信他是愛她,他要的不過是她的痛苦而已,看得清楚才知道未來的路到底會有多難走。
紅衣的自己站在窗下,怔怔的望著窗外那不停走來走去的僕從,這一日本是他早就已安排妥當的日子,只是在正廳他又何苦的難堪了她,也難堪了白錦臣……
微風起,那遠遠的樹下,歐陽永君佇立其間,眼望處卻是自己所在的怡情閣,看著他,忽地想起那個救了自己的男人,再想起被她藏在床下的玉珮,心裡一個激稜,忙著跑到床前,昨夜裡情急之中她便把那玉珮丟到了床下,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幫助,可是那畢竟是自己的恩人之物,所以怎麼也不能丟了,低頭望去時,幸好那玉珮還在,急忙抓了玉珮在手中,倘若被人發現可怎生是好,只是想起那個陌生的男人,想起他的眼神,總會讓她聯想到歐陽永君,一樣的那瓦藍瓦藍的瞳眸中那黑眼球彷彿是看盡了人間的滄桑一樣,然而那幾許的沉穩卻悄悄的掩飾了那淡淡的黯然,或許是她看錯了吧。
不管那國事,也不想管這家事,她早已是一個木偶般的人只任憑著他人的擺佈,「小姐,坐到床上來吧,那窗下讓人見著了還以為小姐是等……」不知何時采月已悄悄的走進了屋子裡又是悄聲的勸道,可是那頓住的話卻讓如沁心生尷尬,她會等不及嗎,那是笑談。
「采月,你不用忙前忙後的了,讓之晴來吧。」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闔,十五日之後的今日她會從輕展軒的貼身丫頭上升到王妃的位置,那麼采月也有可能不再成為她的侍女吧,那暫時的身份不過是要讓白錦臣知道她與采月一切都好,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
「小姐,采月想要看著你得到幸福的那一刻,采月也會默默的為小姐祝福的。」
清然一笑,她的幸福只在她的手中,除非她能夠逃離了這個牢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那落寞依然還在采月的面上,如沁只作不知,垂首而坐在床沿上,一顆心依然還在回味著會客廳裡曾經發生的一切,彷彿那不是真的一樣,可是那一刻卻是真切的毀了她所有的希望。
等待著,寂靜中是空氣中的塵埃飄蕩在陽光撒進來的燦爛的光線之中,伸手抓著,卻是一團的空,如果她做了塵埃是不是就可以逃離了這裡……
「呼呼」吹了一口氣,那塵埃果真四散而去,也羨煞了她的心。
門開了,四個小丫頭各自捧了四個盤子進了來,紅棗,花生,然後是兩個酒杯。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她的大婚就要這樣倉促的開始了。
卻是從午後等到黃昏時,又從黃昏等到日落後,無邊的等待彷彿這一夜永遠也不會過去一樣,為什麼她的新郎不是那正廳裡的另一個人,傻傻的笑,因為他已不配。
可是另一個,卻更是不配……
門開了,門外的黑暗飄來,伴著的是那火紅燈籠散淡開來的紅光,輕展軒一身酒氣的走進來,大婚,果然是他的大婚,明裡是喜慶,可是兩個正主卻都是清楚這不過是一場遊戲,而戲中的他與她誰也沒有半分的真情在。
輕展軒邪氣的將酒杯注滿了酒,酒香飄溢中有喜婆欲推門而入,也被他立時就喝退了,都是皇兄無事獻慇勤,甚至還專門著人置辦了他的婚事,一樣一樣的滿屋子都是齊全,他卻不在意,只端了兩個杯子來到了床前,肆意的眼神望著連紅蓋頭也未曾蓋著的如沁,一笑,一排好看的牙齒白晃晃的一閃,「其實我們的洞房是在山中在草地上,是吧?」閃閃眼又道:「來吧,喝了這杯酒,就算是為著那曾經的洞房乾杯了。」
抓起她的手握緊了酒杯時強迫著她與自己將那交握著的酒慢慢喝了一個乾淨,空氣裡酒香四溢,一切都溫潤的如水般柔。
可是如沁的心卻是定格在了他的話中,那山那草,她的處子落紅張揚的灑在上面,醒目而刺眼。
回神時,是男子飄然而到了門前,打著酒嗝的話語飄到門外,「今天由采月一同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