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薄熙已是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今日她並未穿著華麗莊重的宮服前來,而是一襲鵝黃縛紗長裙縹緲如仙,黑亮的髮絲間用一支七彩瓔珞髮簪做裝飾,簡單清爽的裝扮同樣令她美輪美奐,當真擁有如此絕色的人兒,無論穿什麼都是那麼驚艷。
「不必多禮,請坐!」沐薄熙俊顏透白,明紫錦袍修身令他更加器宇軒昂,而他剛才嘴角的淺笑使其比平日多了一份慈父的溫潤平和。
「鋒兒,還不快快見過七皇嬸?」太子妃噙笑又語,視線放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論禮數和輩分,他叫雪萱一聲皇嬸是應該的。
沐鋒黑瞳明亮,還顯稚氣的臉龐已是透著太子五官的精緻,令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父子。
他同樣瞧著雪萱的面容,眼神坦然大膽,若非太子妃的一聲叫喚,他依舊目不轉睛的在看她。
「參見七皇嬸!」沐鋒彎腰行禮,嗓音清朗。
雪萱笑了笑,沒有作答。
「你帶鋒兒先下去!」沐薄熙又吩咐起太子妃來,眼下雪萱來了,自然這裡也該清場了。
母子兩人行禮之後便退出了書房,將這雅致的地方留給了屋內的兩人……。
一番診治後,雪萱已是心中了然他的病情,沒有耽擱就在他的雙腿上施針打通堵塞的穴位,心裡也泛有了疑惑。
一炷香後,雪萱收起了銀針,毫不避諱的詢問起沐薄熙來:「敢問太子殿下,當日你是如何中毒的?」
雪萱已經知道他是中了子虛毒了,而此毒至陰至寒,一般人中毒之後是無法存活的,可這個男人卻能保住性命,雖然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沐薄熙也不瞞她,此事過去了大半年,可他一天都沒有忘記過當日的情景,但如今再提起來,他少了當初的滿腔怨恨和戾氣,話聲淡淡:「半年前在西郊狩獵場突遇埋伏所致。」
雪萱聽著,又問:「那當時可有捉到兇手?」
「所有刺客被擒之後全都咬舌身亡,至今未能查出是何人所指使的。」沐薄熙說著,星眸是睨看她的眼睛的。
聞言,雪萱的神色也有了變化,黛眉微微挑起,說道:「每次前往西郊狩獵場,兵部都會調動三千人馬隨行保護皇上及所有宗室成員的安全,而在此之前,另外的兩千人馬將會先行抵達清理現場,一旦所有人員到達狩獵場後方圓百里都會被圍封起來,即使是飛禽都難以靠近,如此森嚴的防護,何以那次還會有刺客潛入呢?」
雪萱疑惑的就是這點,其實疆國一年兩次的狩獵佈置她在十年前就一清二楚了,若非當年她誤入此地沒有來得及逃出來,她也不會受傷,更是沒有了今日的報恩一說,所以當她回到族裡後,她就開始關心起疆國的大小事務來,當然,確切的說她是在關心自己的救命恩人!
沐薄熙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眼眸漸沉的看著她。
「怎麼了,難道是我說錯了嗎?」雪萱見他如此神情,不由啟音問道。
「不,你說的沒錯!」沐薄熙斂了目光回答,轉動輪椅讓自己可以到達書桌前,隨後轉過身面對她,俊顏上多了一分嚴肅,他說:「正如你說,當日守衛可說滴水不漏,但依舊有刺客潛入獵場行刺本殿,想必幕後操作之人絕非普通人!」
雪萱豈會聽不出他話語中的意思?只是,就是因為如此明顯的借刀殺人,才會讓人覺得這是有心人刻意為之的!
「殿下心中已有懷疑的人選了,是嗎?」雪萱是何其的聰慧!她平聲問道,不慌不亂,不卑不亢!
其實他的眼神與話語已經很明顯的在告訴她,能成為幕後黑手的人,除了沐塵風以外,似乎再無其他合適的人選了!
然,雪萱是不會相信沐塵風會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來的!
「襄王妃認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策劃這場行刺的幕後主腦,在這當今天下會有誰呢?」沐薄熙這麼問她,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說的越模稜兩可,效果反而會更好!
雪萱凝視他數秒,嘴角彎出了淺笑來,她說:「當今天下能有此能力的人應該為數不多,只是,殿下當初沒有直接找他質問尋仇,想必心裡也是有所懷疑的,畢竟此事有太多的疑點和巧合了,你說是嗎?」
雪萱也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反問起他來,將其問題又巧妙的歸還給了沐薄熙!
如此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子,他該如何形容呢?
最後,沐薄熙也勾起了嘴角笑了,用這樣的方式回答了她的問題,也結束了這次的交談。
這場看似嚴肅的話題其實毫無火藥味在,沐薄熙很欣賞雪萱,無論當日夜宴獻曲時的淡定從容,還是眼下她的巧妙應對,她的魄力著實令人折服。
兩人雖是第一次交談,但卻相淡甚歡,看得出沐薄熙並非心胸陰暗的小人,今日在太子府上雪萱也算有所收穫,他們兩人都可謂是各得所需!
由於沐薄熙的腿傷已經時隔半年之久,一時半刻也無法完全治癒。在今日的診斷結束後,雪萱留了一張藥方給沐薄熙讓他先行服用起來,待明日她繼續前來為他施針醫治。
雪萱走後,太子妃和沐鋒又折回了書房,一家三口對雪萱的印象都很好,即使她是沐塵風的女人,但他們對她卻毫無敵意,而雪萱同樣如此!
太子妃已經在想著明日雪萱來後她要親自做幾道點心款待她,而小小年紀的沐鋒也想到了自己表達謝意的方式。
沐薄熙瞧著眼前的母子兩人,嘴角含笑,眸光還不露痕跡的睨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他在想,不用多久他就可以站起來了,如此,他便可以做到丈夫與父親的責任好好保護他們了!
沐薄熙還是很感謝雪萱的,若非她一曲『惜花』引起了疆帝對他的注意,想必他的太子頭銜會在不久後就被廢除掉的,而他的後半生也會在清冷中度過,至死心裡都存有一股怨氣。
雪萱的出現讓他心裡的那股鬱結之氣在漸漸散去,她剛才說的沒錯,在當日自己受傷時,他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沐塵風,因為只有他的嫌疑最大,只是冷靜之後他才覺得事有蹊蹺,但卻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他不服!
如今,雪萱的出手相助化解了他內心的怨氣,表面來看她是幫著他的,但實則沐薄熙明白,她是在幫沐塵風!
能得此佳人,相信沐塵風此生也足矣了,希望她的歸宿可以一帆風順直至這一生完結!
沐薄熙在心裡由衷祝願雪萱,因為她的善良,也因她的與眾不同,所以即使他與沐塵風之間存有恩怨,可他卻不希望將雪萱牽扯進來!
而另一邊,當雪萱回到王府時,沐塵風也已經回來了。
「啟稟王妃娘娘,王爺有請娘娘去書房一趟!」丫鬟見她回來,立即上前將沐塵風的話傳達給她。
「知道了!」雪萱應道,腳步未停的直接了去書房。
今日是穆羽班師回朝的日子,想來眼下那少年副將也該在那裡吧!
雪萱心中思忖,身影來到書房外時,裡面傳出來的談話聲已經證實了她的猜測是對的。
——咚咚咚——
雪萱敲了敲門扇,得到沐塵風的同意後她才推門進入!
「王爺!」雪萱來到他的面前淺語出聲,與此同時,房內的穆羽也站了起來朝她行禮,恭謹的喚道:「見過王妃娘娘!」
時隔幾日,她的美艷似乎與起初有所不同,驚艷中多了妖嬈。
「將軍不必多禮,本宮還沒有祝賀你凱旋而歸呢!」雪萱側身瞧他道,美顏上染有柔和的笑靨。
「謝娘娘!」穆羽謝道,又重新面向了沐塵風,而他的目光已是落在了雪萱身上。
「你從他那裡回來,想必聽說了一些事吧!」沐塵風如此問她,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是誰,也沒有明說是什麼事情,可雪萱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嗯,該知道的都已經瞭解清楚了!」雪萱如實回答,凝視他投來的目光沒有任何閃躲。
聞言,沐塵風沒有再問,而是將目光轉移到了一旁的穆羽身上,平聲道:「再過不久就是中秋節了,每年這個時候宮內定會舉辦晚宴,這一次你也來吧!」
「是王爺!」穆羽抱拳領命,要知道中秋節的宮宴一項只有朝中正一品大臣才有資格參加,而這一次穆羽也被邀請前往,看來他此次回城後官位已是連升了幾級。
雪萱靜觀不語,心裡已是在思忖起來:這個男人二十才出頭便已經是正一品將帥,看來日後前途無可限量!
沐塵風雖沒有看著雪萱,但眼角的餘光還是將她的神情看得清楚,他聲線依舊,繼續道:「連日趕路你也累了,早些回去養足精神,明日本王親自去軍營為你封賞!」
「謝王爺,屬下告退!」穆羽俯身行禮,又恭謹的看了一眼雪萱,隨後退出了書房。
雪萱知道沐塵風還有話問自己,只是穆羽在場,他不方便直言罷了!
「他的腿傷以後半年之久,你需要多久可以將他治癒?」沐塵風終於步入了正題,站了起來向雪萱走去。
風淡雲清的話語令人無法猜測他的心思,這個男人高深莫測,心深似海,有時候令雪萱都看不清他!
「至少半月!」雪萱回道,視線在他身上轉移著,她在深究他的內心,也在揣摩他剛才的問話是什麼意思。
沐塵風聽聞,微垂了眼眸將其眸中精銳之光稍稍掩蓋了數秒,沉默了半晌後再次看她時,眼裡的眸色已經在不留意間變了!
雪萱頓時心頭一怔,莫非他是不想讓她醫治沐薄熙不成?
「你相信當日暗算他的人是我指使的麼?」沐塵風在心裡思量了許久還是問出了口,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誤會他、質疑他,他都不在乎,,但眼前的女人不同,他不希望自己在她心裡的印象有一絲污跡!
雪萱瞳眸微睜,原來他是在意這個……
兩人對視,頃刻間書房靜了下來。
雪萱心裡泛起了甜來,目光清柔回答,「王爺處事光明磊落,又怎麼做出這種事來呢?」
她從未懷疑過他,就因為他是沐塵風,是疆國自詡冷傲、又被世人稱為戰神的男人,他是絕對不屑做這種下三濫的事的!
沐塵風得到了她的回答,可還是在追問道:「難道你就沒有一絲懷疑過嗎?只要他死了,日後的疆國天下便是我的囊中之物,況且我與他一項不合,於公於私我的嫌疑最大!」沐塵風分析著此事的關鍵所在,這些理由也是證明他的嫌疑最大!
然而,雪萱反而笑意加深,抬起皓腕攬上他的臂膀,拉著他邊走邊說:「王爺說的這些都只是表面現象罷了,想來幕後黑手也正是看中這點才選擇對太子下手。若是此事順利,此人不但可以剷除殿下,更是可以給王爺扣上弒兄奪位的罪名,此舉可謂一箭雙鵰,令其自己可以坐守漁翁之利!不過王爺放心,此事不但我信你,就連太子殿下也信你!」
雪萱話語清淺匍出紅唇,兩人已經走出了書房,外面的陽光燦爛略顯炎熱,不過一陣清風吹來卻使人分外涼爽,就如同身邊的女子一樣,她的一番話比起任何人說信他,他還要來的高興!
沐塵風停下了腳步,轉身正視她,突然心中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便是:此生能得此紅顏,當真無憾了!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是我一生最不想失去、也是最為在意的人,哪怕日後入地獄,我都只想帶著你!」沐塵風霸道宣誓,深情凝視她的眼神帶著炙熱與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