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雪妃面上雖不計較,但也有些許的氣憤,自己宮裡的人去御醫院請個御醫,卻被告知兩個大夫全在榮華殿內為那個女人看病,沒有辦法,只能等御醫給那個女子看完病後才請到自己這兒來,這讓郡主身份的龍映雪如何接受得了,只是卻不好在下人面前表露出來,沒得掉了身份,「聽說貴妃那邊兒不是也被搶了面子,還不如咱們清淨得好些。」
「娘娘!」小憐急切道,「恕奴婢多嘴了,您如今不比以前了,萬不可再這樣下去,不為了您自己,也為了您肚子裡的孩子啊。」
「本宮這樣殘破的身份,還爭那些做什麼,只求這一方之隅的平安罷了。」雪妃心灰意冷的說道。
「娘娘這話錯了,」小憐忿忿不平道,「您看睿貴妃,與您不也是一樣的,還不如娘娘的身份來的正,可人家現在拚了命的往皇后座上爬,圖的是什麼?不是為了她自個兒,是為了她那司馬一家日後的富貴,是為了將來她若誕得龍脈,那才端的是日後繼承皇位的正主兒了!」
「本宮不去招惹她,她又能奈本宮怎樣?」雪妃漸漸有了生氣之色。
小憐卻冷冷提醒道,「娘娘,您可莫忘了三王爺!」
一句話,激得雪妃從床鋪上坐起身來,前太子龍辰祈,三王爺龍辰敏,同樣是皇子,一個高高在朝堂最頂端,一個含恨冤屈死在異鄉,另一個落得腿殘落魄,而親生母妃卻仍被扣在佛堂之中仿若人質。
「娘娘,在這宮裡頭,若不是在最頂端,就會被踩在最底端,您受得了這苦,難道要讓未來的小皇子也要受這各宮傾軋麼?」小憐趁熱打鐵的說道,言語中漸漸有了哽咽之意。
「是啊,難道要讓這孩子也如『他們』般……」雪妃撫上自己的小腹,喃喃自問著。小憐在邊兒上靜靜期望得看著她,良久,雪妃面上升起一絲天生高貴的自信,小憐看在眼裡,不由鬆了口氣,知道自己的主子終於想通了。
果然,雪妃吩咐道:「立即著人去榮華殿報,本宮,有喜了!」
「是,娘娘!」小憐領命得意而去。
雪妃的手一直輕柔的撫在腹上,好像已經能夠感受到這個小生命般,面上流露出母性的關愛,她似向這個小生命下承諾般輕輕說著,「孩兒,你放心,娘親定不會讓你成為第二個辰祈或辰敏,哪怕你是個公主,娘親也會讓你高高在上,不受任何人的欺凌與侮辱!」
小憐萬沒想到,被派去榮華殿報喜的內監小卓,很快就耷拉著臉子氣憤地回來了。
「怎的?皇上呢?」小憐向他身後空空望了一下,奇怪地問道。
「小竹當真氣人,只說她主子和皇上都睡下了,有任何事明日再說,就把我趕回來了。」小卓一臉苦相。
「你個沒用的東西!」小憐罵道,「她再得勢也不過一個奴才,該端起身份的時候就得端起來,咱們主子是何人?她那新主子是何人?你腦袋裡裝的是豆腐還是甚!?」
「那怎生是好?小的也不敢闖殿啊!」
小憐一臉狠決道,「憑咱們娘娘在皇上那兒的地位,這個殿還真能闖得,今夜要是不爭這口氣,怕是以後都得落了人家口實,到時怕哪個也敢將咱們娘娘不放在眼裡了!」轉而她下了下狠心說道:「罷了,我現在就去面見皇上,我就不信皇上真能讓她們這幫子狗奴才隱瞞了去!」
小憐倒是乾脆,很快來到了榮華殿門口,依然是十數御林護衛守護在此處,只是繼統領此刻恰不當值,且小憐也並未與這裡護衛打過交道,所以過來後沒有看到那幾個侍女,一高興之下直接就往裡欲闖。
「站住!你是何人?如此大膽!」一個護衛長槍攔住,厲聲問道。
「放肆,我是雪妃宮裡的侍女,雪妃娘娘有喜了,特遣我來向皇上報喜,你一個小小護衛,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阻攔?!」小憐咄咄逼人道。
這護衛顯然知道雪妃的身份的,都知道龍檀君為了討雪妃歡心,曾經夜夜留宿雪妃殿,引起後宮與朝堂上下的眾多微辭與不滿,但龍檀君仍然一意孤行,只對那些上書的大員說道,「此乃寡人的家事」,便打發了。雪妃有喜,這可是當今新皇的第一個子肆呀,事關重大,他一個小小護衛怎能擔得起這個重責。
「這……」他方有猶豫,小憐就惱怒道:「大膽奴才!雪妃娘娘身子弱,正在宮裡害喜厲害,你竟然還在此橫生阻攔不讓我面見皇上,倘若娘娘一生氣,身子有個好歹,你擔當得起麼?!」
「是何人在此喧嘩?!」小竹正在此門外值夜,剛才去了趟茅廁,回來後便聽到小憐在此與護衛爭吵,對於小憐的到來小竹早有準備,但她仍然裝著沒有認出來的上前招呼道。
「是我,雪妃娘娘宮裡的小憐!」小憐心裡賭著一口氣,面上神色也就不大好看了。
小竹哪裡在意這些,她笑道:「這大半夜的,小憐妹妹到皇上這兒來做什麼?」
「哼!明人之前別說暗話了,小竹,你明知道我來做什麼?雪妃娘娘有喜這件大事,誰給了你膽子竟敢私自昧下!若有何後果你可承擔得了?!」
小竹一驚,她只道剛才小卓來此,是因為雪妃娘娘故意裝病來請皇上,所以她就給打發了回去,沒料到竟然是雪妃有喜,這責任她自然擔不得,雖然這個新主子此刻正得寵,但雪妃娘娘的恩寵也是貫極皇宮的,當下小竹趕緊解釋道:「這個小卓子當真憨,此等大事他方才也不說清楚,白得讓小憐妹子跑一趟,我這就去稟報皇上,還請妹妹在這裡稍候片刻。」
小憐這才滿意的冷哼一聲,小竹說完轉身輕手輕腳的入了榮華殿去稟報。
此際蘇天瑟剛剛要睡著,就聽到小竹在寢室外輕聲的喚著:「皇上?」不待她睜眼,只聽龍檀君「噓」的一聲,他起身先為蘇天瑟掖好被角,然後才輕輕下床掀簾而出內室。
「何事?」龍檀君一身裡衣,連外衫也未披,壓低著聲音,面上不悅問道。
「皇上,雪妃宮裡的侍女來報,雪妃娘娘有喜了!」小竹揖禮垂首回道。
「當真?!」龍檀君的語氣中聽不出是喜還是驚訝,他留戀的掀開門簾回頭看看床上的蘇天瑟,沉吟一下吩咐道:「就說寡人知道了,明日定去探望!」
「皇上,」小竹繼續問道,「據說雪妃娘娘好像害喜得厲害,娘娘的意思是讓皇上現在過去一趟。」她說到最後,聲音漸低。
「這樣?」龍檀君猶豫了一下,「也罷,寡人更衣後去一趟便是!」說完,他轉身進了內室,小竹便在門口處等著。
龍檀君躡手躡腳地拿上外衫,生怕驚動了蘇天瑟,可是衣裳剛拿到手,又有些不捨起來,想著今夜懷擁良人的機會,怕是日後難再有了。他留戀地坐到床側,粗掌輕輕撫著她露在外的小手,似乎有了一絲暖意,不再那麼駭人的冰涼。
蘇天瑟身子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龍檀君一愣道:「將你吵醒了?」
「何時了?做什麼去?」蘇天瑟輕聲問道。
龍檀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撓了下頭,不自在地解釋道:「雪妃說是有喜了,身子不舒坦,我過去看一眼,馬上就回來!」
蘇天瑟語氣懶散道:「是該去看一下,畢竟初為人父,理應的!」
「可是你的身子,」龍檀君猶豫的心在搖擺不定,「也剛剛暖和過來。」
「你不必惦記我,」蘇天瑟又微閉上雙眼,「天瑟一介賤民,怎值得皇上掛念,皇上還是速去吧!」
「不許跟我生份!」龍檀君惱道,可能是覺得自己嗓門太大了,怕眼前人誤會自己對她發脾氣,趕緊緩下口氣說道,「永遠不要在你口中聽到喚我皇上!」
「嗯,」蘇天瑟也沒客氣,淡淡道,「你去吧!」
龍檀君歎了口氣,蹲在她身邊寵溺著說道,「我只去一會兒,馬上就會回來!」
「你去了就別回來了。」蘇天瑟將身子翻向裡側,淡漠的輕聲說道,彷彿又要睡著一般。
「那我還去那做甚!」龍檀君幾乎是翻身躍入床鋪裡側,見蘇天瑟一副不待見的入睡樣子,他自得其樂的鑽進被窩,依舊老實得摟上她的腰身,規矩得像個柳下惠般。
卻說小竹在外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知道皇上肯定不會出來了,她唇角一撇,暗讚這新主子果然有手段,沒聽到甚交談,就將皇上又留在了殿裡。她走出榮華殿,向等候在那一臉焦急望向自己的小憐搖頭歎道:「小憐姑娘,我已經盡力了。」
小憐心知這種事小竹不敢說謊,只覺一個悶棍砸在頭頂,她向後倒退一步,卻怎麼也接受不了這種答覆,她再一次厲聲問道:「皇上親口說不去了?」
小竹也知她此刻心裡定然不好受,同為奴才,誰不想自己的主子得勢,小竹便將剛才進去稟報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與她聽了,小憐情知再呆下去,更會自討沒趣,面上訕訕地,強忍住要流下的屈辱淚水,她轉身匆匆離去。小竹看著她那離去的背影如此狼狽,也不禁深深同情的歎息一聲。
蘇天瑟已然睡熟,均勻的呼吸輕柔噴在龍檀君面上,她一起一伏的平靜讓他捨不得入睡,只是呆呆地望著這個艷如明月的女子,她如遠山的青眉竟然如此好看,他情不自禁地想撫摸上去,可是終又止住。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他輕聲自語:「丫頭,倘若對她們的恨能讓你將我留在你身邊,我寧願你將這份恨維持下去。」
此時,沒有任何人看到,房樑上一個影子鬼魅閃過,像一縷幽魂般消失不見,讓人不禁驚歎,難道這世上真有鬼神的存在?!
影子閃到榮華殿頂,瑟瑟寒風吹起此人直立的長袍衣擺,一襲白髮在腦後用玉簪綰起,風清揚,髮絲飄逸,他靜靜地望向天邊的月。良久,他猛地像一只大鳥飛速騰空,華柔衣衫團起,如雲朵扶搖直上,神子般的神秘人物便這樣消失在天際。
雨露由來一點恩,爭能遍佈及千門。
三千宮女胭脂面,幾個春來無淚痕?(白居易==後宮詞)
新的一年,開春之際,整個後宮也像園子裡花草的氣氛一般,隨著季節的轉換開始沸騰起來。兩個身份最高的女子,一個睿貴妃,一個雪妃,都被榮華殿內的新主不顧她們臉面的奪了恩寵,當真的艷傾後宮,恃寵生威。這讓各宮嬪妃在暗暗解氣的同時,也對這個新主的神秘開始了各種揣測,同時新一輪的嫉恨風向也由此慢慢轉變。
自古以來,後宮的刀光劍影就不比朝堂之上的風雲變換來的輕鬆,更多殺人不見血的伎倆都在這華麗無比的宮殿後院內陰暗的上演著。宮中的女人自古就只有兩種,陰險的,和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