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兒~」龍辰敏一臉巴巴兒的望著她。
「叫我蘇天瑟!」她面上沒有不耐,輕柔地教著他。
「蘇、天、瑟!」龍辰敏一字一頓的學道。
她點下頭,鼓勵道:「再叫一遍。」龍辰敏似乎感應到她鼓勵的眼神兒,立時點了幾下頭,咧著嘴角大聲叫道:「蘇天瑟~!」
「嗯,乖!」蘇天瑟寵溺地拍拍他的頭。簡單的誇獎讓龍辰敏象小孩子過節般開心起來,在她耳邊不停叫著「蘇天瑟」,顧思犁越聽越煩,最後乾脆一頭蒙上自己的被褥。
「好,那現在該你告訴我你的名字了,你叫什麼?」蘇天瑟邊問邊找剛才那張畫著顧思犁的漫畫,卻怎麼也找不到,看看依舊吸著鼻涕的龍辰敏,蘇天瑟立刻低頭解著自己的包裹,龍辰敏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沒有逃過她的餘光。「我叫?我叫~?」龍辰敏抓著自己的腦殼翻著眼珠,想得十分認真。
「傻子!」顧思犁從被子裡悶悶地吐出兩字兒。
「對,我叫傻子~」龍辰敏十分開心,他晃著蘇天瑟的手臂叫著,「我叫傻子,我想起來了,嘿嘿~」
「你很像我一個故人,」蘇天瑟看著他,面上是無害的溫婉笑容,她轉而繫著包裹,矮几上多了一個剛剛拿出的貂毛圍脖兒。她將圍脖兒繞在龍辰敏頸間,繼續說道:「以後我就叫你敏兒吧。」
「敏兒?我叫敏兒~」,一開始還思索地念叨著,後來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我叫敏兒嘍~我叫敏兒嘍,哈哈~」
「暖和麼?」蘇天瑟關切的輕聲問他。
龍辰敏小雞啄米似的使勁點了幾下腦袋,然後一歪身子拱進她懷中,蘇天瑟微歎息一聲,輕輕撫上了他的頭。歪在她懷中的龍辰敏,在別人看不到他的角度,收斂起了那副癡傻的神情,眸子裡是深深的矛盾掙扎與隱隱的悲傷。
到了夜裡,蘇天瑟還是硬著頭皮跟顧思犁商求,能否讓龍辰敏與他睡在一處地鋪上。顧思犁一副你想也別想的樣子拒絕道:「我倒是真以為你發善心呢,怎麼,還是嫌他是個叫化兒?!」蘇天瑟講不出理由,為免引出他更多惡毒的話語,她沒有再說別的,默默躺回到自己的棉褥上。糧隊的食物倒是充足,只是多餘的棉被早搭到了稻種車上,蘇天瑟別無他法,只能與龍辰敏背對背得盡量遠些。
耳中聽著外面刮得越來越緊的風,蘇天瑟縮縮身子卻睡不著。再怎麼樣少喝水,她還是忍不住想去解決一下,顧思犁和龍辰敏的呼吸都十分平穩,想然已經睡熟,她悄悄掀開被子,帳子裡一片漆黑,火盆都是悶著的,所以也沒甚光亮,她摸索到自己的棉袍,卻發現扯不動,定是讓龍辰敏壓在身子底下了。蘇天瑟暗叫倒霉,幸好披風在自己腳頭兒處,她顧不上外面的寒冷,扒開帳篷口兒,從這條細縫裡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也分不清是什麼時辰,雪竟然已經停了,白日裡雪大起來的時候,各帳子外面的火盆就已經撤了,所以放眼一望,除了地上的白雪,四處烏漆嘛黑的甚是磣人。披風內只有一層單衣,蘇天瑟一下子就被凍透了,越冷越忍不住那尷尬的反應,她深一腳淺一腳地直接向帳子後快速邁去。
解決完後,蘇天瑟剛走兩步,發現自己來時的腳印象一個個黑洞般延伸著,她又回身把剛才方便完後的痕跡用腳一驅雪蓋住,這才放了心,沒料到再一轉身時,面前一個黑影站在那兒,蘇天瑟嚇的險些叫出聲。顧思犁聲音聽起來異常憤怒,「你跑這麼遠來做什麼!!」蘇天瑟聽出是他,一顆心稍放了放,但旋即又心虛問道:「你來這做什麼?來了多一會兒了?」
「還能多一會兒?這天寒地凍的,你說你到底在這兒鬼鬼崇崇做什麼?!」顧思犁嚷完,蘇天瑟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我出來方便!」蘇天瑟乾脆也不扯別的謊,就是扯了像他這種人也不會相信。
「方便也要跑個這麼遠?!」顧思犁說著就拽她往回走,一接觸她胳膊,方才發覺她披風內竟然僅有一層單衣。「蘇∼天∼瑟!!」顧思犁象頭發怒的小牛兒一樣,腦子裡根本沒想什麼直接把她抱在懷裡,大步地往帳子方向回。
「顧公子,你這是做什麼?」蘇天瑟忙掙扎著問他。
「你給我閉嘴!!」顧思犁訓道,說話的功夫已經進了帳篷,顧思犁將她放到自己的棉褥上,扯掉她外面的披風,用帶著體溫的棉被將她裹住。
「顧公子!」蘇天瑟直覺納悶,怕吵著龍辰敏,她低聲提醒著,「這是你的鋪!」,一邊就要鑽出身子。
「你要再敢亂動我宰了你!!」顧思犁也低聲回著,他脫掉自己外面的衣服,也躺了進來,這舉動嚇得蘇天瑟直叫道:「顧公子!」
龍辰敏可能是覺得吵,睡夢中翻了下身子。顧思犁瞪她一眼,不過黑燈瞎火的他這表情蘇天瑟也看不到,他低聲說道:「你別跟個娘們兒似的,讓你睡這邊就睡這邊,倒挺照顧那個傻子,自己賺挨半夜的凍。」原來顧思犁一直沒有深睡,他的視線在夜晚中要比一般不練武的人強,半夜裡看到蘇天瑟的棉被大部分都卷在龍辰敏身上,自己卻可憐兮兮地蜷成一團兒。
「多謝顧公子了,只是我一介賤民,與顧將軍同榻而眠,實在是∼」蘇天瑟開始婉轉的拒絕。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一股力量帶動躺下,頭一下子便挨上枕頭,顧思犁悶聲說道:「忒多廢話,快睡吧!」
「仙女兒∼」龍辰敏含糊地吐著夢話。「蘇天瑟∼」他撓了兩下自己的頭,又翻轉了下身子。
顧思犁感覺到蘇天瑟又要起身,趕緊一把壓住她的肩,對她「噓∼」了一聲,示意她別出動靜。果然,一會兒龍辰敏又復睡沉。
「你看你身上涼的,」顧思犁挨近她,「都是大男人,以後小解別跑忒遠了!」他在她耳邊嘀咕。蘇天瑟尷尬萬分,閉上眼睛裝睡。「聽到沒有?!」顧思犁又要發怒的樣子。蘇天瑟趕緊應承道:「知道了!」
這一夜睡下來,蘇天瑟腰酸背痛,更無奈的是,龍辰敏醒得倒也早,「蘇天瑟!」好像一隻怪叫的大鳥般的聲音,「你怎麼跑到那邊去了!」顧思犁被他吵醒,不悅地皺起眉,但看到蘇天瑟不自在的模樣時,他又莫名地偷偷高興起來。
北風如虎兮,白雪做草蓆。
可憐妻兒小,身著單薄衣。
遙望故鄉兮,落泊無依依。
而今舉家遷,到此依如昔。
誰家酒香溢?誰家金縷衣?
男兒落淚兮,窮目滿瘡痍。
糧車在沒了腿肚的雪中極緩的艱難行走,馬蹄子似乎也都使不上力,每輛糧車上的四個人,都輪換著倒騰出二人推車。離落日峽谷還有一百六七十里地,雖然前路險阻,但腳程也不能再耽擱了。漢子們一個個唱起魯國民間裡盛傳的調子,無不道盡淒涼。眼見著到年,一日將近一日,遠離故鄉的漢子,為了日後的生計艱難奔波,只能將思鄉的情緒寄托在一首首淒涼的歌中。
龍辰敏偎在最前首的糧車上,蘇天瑟給他裹了厚厚的兩層棉衣,依舊怕他凍著臉,將披風後面的帽子給他結結實實地繫上,自然,這件披風是蘇天瑟自己的。
「蘇天瑟!我餓!」還未到正午,龍辰敏便大聲嚷了起來。
別人不好說什麼,雖不清楚原因,但都看出來東家對此人甚是好。顧思犁可不情願,沒好氣地剛想斥他,蘇天瑟趕緊在他前頭命令道:「停∼!各們弟兄,都歇了吧!」這一上午趕路實是比平日裡累許多,早些休息也好。
「蘇天瑟我餓∼」一停下車,龍辰敏從馬車上向她伸出雙手,蘇天瑟下了馬,走到他近前,龍辰敏像個圓球兒一樣,拱到她懷裡。蘇天瑟拍拍他背,哄勸道:「一會兒就給你拿饃來,乖!」
「我不,我要吃這個!」龍辰敏指了指稻種麻袋,「你騙我,我聽他們說了,這裡面就是好吃的!」他臉上是執拗的孩子氣,竟然是憤憤地表情。蘇天瑟眸子裡陰沉地掃他一眼,登時龍辰敏往後縮了一下,連連擺手道:「我不吃了,我不吃就是了!」
「這是上好的稻種,且值著錢呢!」顧思犁人還沒下馬,先諷刺起蘇天瑟來。
「聽話敏兒∼」蘇天瑟溫溫的話語讓顧思犁心頭升起莫名的不悅,李七走近前,將兜著幾個白饃的麻紗布遞給她,蘇天瑟放到龍辰敏手中,對他說道,「敏兒,不是天瑟不捨得給你吃這些東西,」她指著一垛垛的麻袋,「那些都是生的,不好吃,要種到地裡,結出小果子才能吃,」她形象地給他比喻著,更惹來顧思犁的不恥,他心裡嘀咕著,小氣就說小氣吧,找這麼多理由!
「來,敏兒,我們一起吃這個,」她將白饃放在他鼻子間聞著,龍辰敏傻呵呵地露出開心的笑,聽話著接過咬到嘴裡。顧思犁白了蘇天瑟一眼,卻見她從兜布裡拿出一個,走近顧思犁的馬前,將剩下的遞向他,顧思犁心裡一暖,嘴卻不饒人道:「誰稀罕吃你這個!」
蘇天瑟依舊舉著,「吃些吧,一直包著,不是太涼!」
面對她默默的堅持,顧思犁訕訕接過,眼神和表情都是彆扭的不情願,心裡卻暗暗歡喜。
雖同在魯國境內,但都城卻一片艷陽,似乎連風都懶得吹過來。魯心鸞公主府內,蘇天錦終於得知了天瑟的去向。
「將稻種運送冥國?和我分家?!向我證明她做生意的能力?!」蘇天錦聽完公主的敘述後一片愕然。
「蘇公子,」魯璟鸞到現在也不敢正面目視他,匆匆驚鴻一瞥都讓她心兒亂跳,她想像不到,世上會不會還有比眼前的男子更有絕世光華的,「令妹,令妹或許也是為了你們字號著想,不要太過擔心,世子哥哥說了,」她小心地打量了下蘇天錦的神色,輕聲慢語道,「蘇公子盡可放心,他已經隨通關文碟中附了書函,而且隨令妹而去的,還有世子哥哥的二十名護衛。所以,蘇公子勿要太過擔憂!」
「好,我知道了,有勞公主殿下了,天錦還要回去告訴家裡人,就先告辭了!」蘇天錦揖禮一恭。
「蘇公子!」心鸞公主聲音有些急切的叫住了他。
「公主有何吩咐?」蘇天錦轉身一臉恭敬,只是這份恭敬卻帶著明顯的疏離,讓魯璟鸞竟無端怨起自己的身份來,就像是一堵牆,將眼前如霧如煙的男子與自己生生隔在兩邊。
「蘇公子,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找尋令妹~?」公主說到最後,滿眼期盼,盈盈目光中是深深凝聚的濃情。高高在上的身份卻自毀身段兒,再加上如水的綿綿情意,蘇天錦一怔之下有些不忍拒絕,兩者如若她肯幫忙,或許會更多的得些天瑟的消息。蘇天錦沉吟一下點了點頭,公主狂喜之下說道:「那我們趕緊去你府上吧,想是你家中其他當家的正著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