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冷春煙 開篇 第二十二章 宮闈深深深幾許?四方殘陽,千尺鑾障
    「主子,前面就到了。」外面趕車的小廝提醒著。

    馬車的速度漸漸放慢,最後停了下來。龍辰奕的奴才是不能跟進皇宮去的,他們小心的掀開厚厚的車門簾,一個奴才早趴在地上候著,龍辰奕踩著他的背下了馬車。那個奴才可能早習慣了,龍辰奕偌大的身軀踩在他背上,他乾巴巴的身體竟然絲毫不打顫。

    蘇天瑟睜開雙眼,望著一直掀開的門簾。那站在外面笑的一臉燦爛的龍辰奕,就這麼不急不催促地笑著,手伸在那兒,那意思好似,你什麼時候下車,我都會在這兒等著你。

    蘇天瑟走出車廂門,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個奴才,她沒有將手遞給龍辰奕,自己一扶車轅,跳下了地面。龍辰奕略略訝異,他一直感覺這個女孩兒陰陰冷冷的,不想她這種性子,竟然會體恤這些低三下四的奴才,他對蘇天瑟不由更是好奇。

    蘇天瑟一下馬車才驚覺,她竟然就站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外。巨大的城牆,朱紅色沉重皇宮大門大開著,兩列由外至裡延伸的旌旗在風中被吹的「呼啦」直響。同樣,兩列威嚴站立的衛兵今日都著嶄新的紫紅禮服,頭上的護盔上插著藍色的孔雀羽毛。從門口向內望去,隱隱能看到裡面金紅瓦綠的層層宮殿。

    蘇天瑟終於知道,原來,他帶她來的所謂好玩的地方就是皇宮。

    「丫頭,我是龍辰奕!」二皇子向她宣告了他的身份,接著,笑嘻嘻地問她,「告訴我你的名字!」

    蘇天瑟看著他,原來此人竟是二皇子。誰人都知,龍國的二皇子自幼熟諳兵法,生性好打鬥狠,頗有如今皇帝當年之風。他十二歲的時候在兵營的武校比賽中,一舉奪得頭名,擊敗了無數龍國名將,如今龍國的三枚兵符(分龍,虎,麒麟)中的虎符,就在他的手中。當今皇帝龍擎宇手握龍符,而麒麟符在如今正值壯年的定遠將軍司馬平安手中。司馬平安現在邊城,他有一子一女,兒子司馬勝二十一歲,現為龍城京隸屬統領,上次太子為蘇天錦撤去通緝令之事,就是司馬勝給幫的忙。而定遠將軍的獨女司馬捷年方十五,今年剛剛及笄,本次太子選妃,司馬捷也在其內。

    龍辰奕對蘇天瑟的沉默倒是在意料之中,他不在意地笑笑,硬是拉起她的手,邊拽著她往皇城內走,邊不分真假地認真說道:「丫頭,我會知道你是誰的!」

    按照皇宮歷來嚴厲的制度,蘇天瑟是不能未經審核身份就進入皇城內的。但二皇子不是別人,他要想帶誰進去,一向是拿腳說話。

    讓蘇天瑟暗暗驚奇的是,一路上竟然沒有一個不長眼的上來詢問她的身份,站的筆挺地所有衛兵,他們炯炯有神、威嚴無比的雙目,對她這個驀然進入皇城的陌生人都視而不見。甚至碰到一兩個和二皇子打招呼的統領一般的人物,也都把她當成空氣一樣,這點讓蘇天瑟不禁佩服,龍辰奕真是用一隻腳就能踹出條通天大道來的人。

    龍城皇宮在沉厚的威嚴肅穆中透著隱隱的奢華,每座宮殿與亭閣都是四角構造,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從那兩旁幽幽的竹林遠處,傳來陣陣絲竹聲樂。有無數的太監宮娥在宮殿前,曲徑中不停的穿梭。饒是一向沉穩的蘇天瑟,也不禁對這乍入的龐大金宮產生了一種眼花繚亂的迷茫感。她暗想,如若不是輕車熟路的龍辰奕在她身旁的指引,恐怕她轉瞬就找不到剛剛走過的路。

    這次太子選妃,不是象皇帝選秀女一般正式死板,因為能夠進入候選資格的千金只有幾個,均是經過層層考慮篩選後內定下來的,因此各家千金無論才貌或者家世背景,都是萬里挑一的。

    酒宴擺在御花園內的彩雲閣旁,皇家一般舉行些非正式的小型酒宴時,都喜設在此地。儘管是二月的天氣,由於此處空地都是由暖玉鋪就,所以人一踏上,立時就會感到一種暖意。這倒不是龍國的皇帝生性奢侈,竟然用暖玉當地磚,事實上這些暖玉是有特別地來歷的。龍擎宇年輕時打下了一個邊遠部落,那部落的族長臣服後,甘心將自己的女兒彩雲獻於龍國國主,為表誠心,那族長還一併將他們的鎮族之寶暖玉作為女兒的彩禮,一併送入龍國。

    對這些暖玉龍擎宇並沒有特別的用處,於是採納了彩雲自己的建議,將這些玉石鋪在了她最喜愛的御花園內仙指蘭的花群旁,只是這個彩雲入宮不久就生病去世了,為了紀念她,就在這裡以她的名字建了彩雲閣。

    宴桌酒水俱已經擺好,由於時間尚早,宴桌上只是擺些鮮果甘仁之類的。內監早已經接到旨意,待太子將中意的人選定下後,定下來的千金會正式赴龍淵閣用膳。各鶯鶯燕燕均已在內監的指引下,坐到了自己應處的位置。她們中有的花枝招展,有的淡雅如蘭,都為了今天做了最得意的妝扮。是成為枝頭鳳還是腳下履,都在這場酒宴上了。為首的南面兩席,自然是皇帝與皇后的位置。

    下面兩列均設六席。太子在左列之首,周貴妃為右列之首。周貴妃的席是個雙人席,她旁邊坐著還差一月就及笄的長公主龍辰婉。這個位置是現加到周貴妃旁邊的,龍辰婉非要來看這個熱鬧,由於她的生母劉賢妃近來身體有恙,不能來參加此次宴會,所以她就偎到了周貴妃身邊。

    太子之下一列依次為二皇子席、三皇子、周太傅、陳太師,陳太師下首是京隸屬統領司馬勝,由於今日他的妹妹司馬捷在入選人之內,而定遠將軍不在京內,所以由司馬勝暫替父親坐在此位。由於司馬勝的父親是曾與皇帝出生入死一起打過仗的交情,而司馬勝本人也是個幹練能幹之人,所以雖然年紀輕輕,但他坐在太師下席,也沒有人表示異議。

    而周貴妃席下就是那些前來入選太子妃的各家千金了。貴妃下席首當其衝的是司馬捷,她雖然只有十五,但資歷最深,事實上如果今天她父親到場,席位絕對會排在太傅前面。她的父親可是手握龍國三分之一兵符,能調動幾十萬大軍的將軍啊。太傅與太師畢竟是文官,誰敢真正去和司馬平安排資論輩的。司馬捷下就是陳太師嫡出的大女兒,十六歲的陳湘苓,陳太師的兩個兒子和陳湘苓均是嫡夫人所出,還有兩個女兒都是庶出的,那兩個女兒一是年紀還小,二是身份限制,是沒有資格入選太子妃的。

    陳湘苓下首的第四席,是龍國唯一的郡主,年方十七的龍映雪。其實這裡在座的每個人都清楚,龍映雪此次定會入選,但是作為儀式,她還得坐在此處,算是走一個過場。龍映雪的父親是皇帝龍擎宇唯一的親弟弟龍擎海。早些年龍擎宇遠征的一次戰役中,龍擎海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射向哥哥的一支冷箭,當場就死去,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龍擎海的夫人早在生下龍映雪的當時,就因難產而亡。龍擎海打起仗來,從來都不怕死的衝在最前面。為了他夫人去世的原因,他從來不多看龍映雪一眼,甚至有些恨這個女兒,恨如果不是為了生她,那個他深愛的女子就不會死去。

    當龍擎海擋上那一箭時,也許他尋求的是解脫,也許他臨死的面容上的笑,是想向他的哥哥表達他終於不必再這麼累的活著,死亡對絕望的人或許是輕鬆的,可是給活下來的龍擎宇留下的,是深深的悔恨和愧疚。那時龍映雪還小,她從小沒有了母親,父親也只見過寥寥幾面,且從來不待見她。當初她被抱到宮中撫養在陳皇后名下時,並未有感到悲傷。當龍映雪弱小的身子被摁在她父親的棺旁時,她跪在那兒哭不出來,只是那漫天的白嚇壞了她。那時大她三歲的太子一直在她身邊一起跪著,從那時起,龍映雪就成了太子的影子。

    所以說,雖然太子要選一個正妃兩個側妃,但實際上,只有一個正妃一個側妃的名額。

    龍映雪之下,是宰相洛異嘉的小女兒,十六歲的洛尋卿。論洛異嘉此人,不得不說是一個官場中的異類。此人文武雙全,少年時便以獨居文武狀元而聞名天下。但他卻向來不喜權勢,從不結交任何朋黨,一年之中每每都得來個兩三次上書辭表的戲碼,要麼說身體不行了,要麼說要歸隱山林啦,龍擎宇也每次都把他的辭呈墊到所有折子的最底層,洛異嘉一問,皇帝就裝忘了。這段時間洛異嘉和他夫人秦卿又不知道遊蕩到哪兒了,龍擎宇這個皇帝也不問,他已經習慣了這兩口子,反正他洛異嘉一般最多消失一個月,然後他和他夫人就會像兩個乞丐一樣回來。至今朝廷每個官員都津津樂道的傳著,洛異嘉回府的第一句話就是「還是家裡好啊!」

    洛異嘉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洛尋秦嫁給了周太傅嫡出的兒子,二公子周梓珩。自然,洛尋秦、洛尋卿的名字就來自於她們的母親,秦卿。誰人不知,秦卿當年可是龍國第一美女啊。所謂虎父無犬子,雖然洛異嘉與秦卿生性異類,但二人的優點全都集中到了這兩個女兒身上。現下席間的每個女子,不論外貌,品學才情還是武功,都沒有及得上洛尋卿的。

    最末席的就是蘇天心了。她身後的家產是一座大金礦,而她現今就是這座金礦的主人。說實話,蘇天心本來還覺得有些信心的,畢竟蘇家為朝廷連捐兩次兵餉,而且目下第三批也在籌備中,再說她的姐姐是周太傅的兒媳,雖然她的姐夫在周府不是嫡出的公子,但畢竟她現在也算得上是周太傅的親戚了。

    不過當她一進入這座皇城時,真的沒有一點兒自信了,她的驕傲,她自持的美貌,都在那些一舉手一投足都有著貴家風範的女子面前潰散了。有些氣質,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英氣綽約的司馬捷,優雅溫婉的陳湘苓,柔弱纖美的龍映雪,尤其絕色妍麗的洛尋卿,這四個女子徹底打碎了她的美夢。在她沮喪、灰心的同時,她有些恨她的姐姐蘇天晴。她甚至覺得,蘇天晴是故意讓她出來丟人的。

    太子除了蘇天心,其餘的女子都是見過的。與他感情最交好的,一是一起長大的龍映雪,二是和她父母一樣,從不按常理出牌的洛尋卿。太子的功夫就是洛宰相手把手的教的。所以太子自然知道這個洛家二小姐,她是個一心嚮往江湖之人,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日後能夠持劍江湖,遊歷四方。當然洛尋卿是比較鄙視她的父母的,要是她,絕對不會討著飯回來。當太子的視線在這幾個女子身上逐次掃去時,立時接到了洛尋卿憤怒加鄙視的眼神,他無奈的用眼神回答著:「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請你來呀,放心,我肯定不會選你的!」而接到他眼神的洛尋卿收回她凌厲的目光,笑了一笑,總算放了心。

    二人眼神的對視被敏感的眾人覺察到,不過從大家的表情上看,明顯都誤會了。龍擎宇撫著他不多的幾根鬍鬚滿意的點點頭,周貴妃倒沒表現出什麼,陳皇后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她可是盤算著能親上加親,讓她的侄女陳湘苓當上正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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