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冷春煙 開篇 第二十章 經不過流水似年,逃不過此間少年
    龍辰奕拉著蘇天瑟愴惶地鑽入一條巷子夾道躲了起來,那些惡奴叫嚷著從兩人所藏之處朝前奔去,蘇天瑟稱著這個時機就要離開。

    「喂,丫頭!」龍辰奕的樣子略顯狼狽,將胳膊叉在胸前斜靠在牆邊兒,似乎提醒她旁邊還有他這個恩人。

    蘇天瑟打量了他一眼,乍看下就是一個高大粗野的漢子,可是他炯炯有神的眼神裡有著蘇天瑟也洞悉不了的光芒,最重要的是,此人身上天性使然有種難以言喻的貴氣,甚至,在這種貴氣中還充斥著凜然的霸氣。

    「多謝!告辭!」蘇天瑟還是習慣性男子氣概地抱拳一揖,簡短的感謝與告別,這一向是蘇天瑟行事的方式。對方是她控制不了、感知不了的一個人,直覺裡她不想與此人有過多的糾葛。

    蘇天瑟迅速離去,龍辰奕果如她預料的那般,野性臉龐上大大咧咧的笑容漸漸冷凝,眼神中的精光瞬間閃過,但很快,他大罵道:「媽的,讓爺知道你們是哪個府的臭娘們,爺非扒了你們的皮!」

    可惜很不幸,蘇天瑟倒是安然地離開了,龍辰奕從巷子裡鑽出時,正趕上在前面無功而返的周府惡奴,這些奴才看到他,頓時吵嚷著又開始展開新一輪的追逐鬧劇。

    蘇天瑟兜回錦雲祥,果然,蘇天晴二人早已經離去。孟子布正焦急又愧疚地在錦雲祥門口轉圈兒。

    「爺爺!」蘇天瑟無事般迎上去。

    「瑟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錦雲祥夥計說~」孟子布急急地問著,話被蘇天瑟冷冷打斷,她看看四周,陰沉說道:「拿上衣服,回去再說!」

    孟子布聽話地點點頭,回錦雲祥內拿上他們的衣裳,把包袱往肩上一背,二人迅速離去。

    太子龍辰祈這次把與二弟見面的地方選在了城東的女苑。他自己本身並不是特別喜愛風月之人,只是隱隱覺得,或許能在這裡碰到蘇天錦。

    只與蘇天錦寥寥兩次見面,但那個少年出塵脫俗的身影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每每在他閒時,總會想起他的樣子,也許是因為對他心懷愧疚,才這樣地懸在心裡吧。太子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緒找到了一個理由。

    龍辰祈失神的搖搖頭,暫時甩開他的影子。「咚」地一聲,包間的門被踢開,頭髮和衣衫散亂、一身灰頭土臉的龍辰奕喘著粗氣進來了。他二話不說,屁股一坐下就趕緊倒了一大杯茶水,咕嚕嚕嚥下去,這才對滿臉驚訝之色的太子說道:「嘿嘿,大哥,我來晚了!」

    「二弟,你,你這是?」龍辰祈看他的樣子,想笑又強忍住。

    龍辰奕「光」地把杯子一墩,罵道:「別提了,我今天出門就沒看黃歷!」接著,他連罵帶卷地將所發生的衰事一一向太子道來。

    沒有他想像中的安慰貼己的話語,太子放肆地笑著,讓龍辰奕更不爽地是,與他一母同胞的大哥笑成這樣,仍然破壞不了他的雅逸之氣,反而在他那份優雅中更添一分男兒灑脫的爽朗。

    「不過大哥,」龍辰奕一臉地思索,「我救的那個丫頭當真眼熟,可是我卻始終想不起來,我何時見過這麼一個人!」

    「哦?那倒是奇了,對於女人,二弟向來是過目不忘,尤其像你說的那樣美若天仙的女子。」龍辰祈仍然帶著玩笑的口吻說著。

    「咦,大哥?」龍辰奕聰明地轉移話題,「你怎麼會主動選在這裡和我見面,」龍辰奕怪怪地看著太子,「再過半月,大哥你可要選妃了~」

    太子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大哥,聽說你為了那個蘇家的少爺,和父皇和母后都鬧翻了,真有此事?」龍辰奕一臉的探究問道。

    太子微一點頭,龍辰奕面上露出不解之色,這種不解隨著他的幻想越來越深,最後,他幾乎要跳起來叫道:「大哥,你莫不是有斷癖~?!」說完,他還誇張的身子朝後仰在椅背上,雙手緊緊護住胸前。

    太子氣的臉色都變了,惱怒道:「休得胡說!」

    一個時辰過後,二人從包間笑言著走出,太子無意地掃了一眼對面走過來的三人,一下怔在那裡。

    蘇天錦自然不認識將自己錯認成天瑟的太子龍辰祈,他和莫識君、阮非泊徑直往裡走著。這三人看也沒看那二人一眼。

    擦身而過時,蘇天錦的身體不小心碰到了太子,「抱歉!」蘇天錦簡單道了聲歉,已經開始變聲的嗓音聽在眾人耳朵裡,顯得那樣的刺耳。

    太子眉頭皺了一下,顯然對方根本不記得自己,而自己竟然為了這個少年頂撞了皇帝和皇后,他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龍辰奕不解地一直看著蘇天錦那背影,嘟囔著:「奇怪呀,怎麼長的一個樣兒!」旋即,他突然就想起來了,前段時間,他與大哥曾經與這個少年有過一面之緣,怪不得他覺得那個丫頭眼熟呢。

    「二弟,走吧!」太子在心底歎口氣,突然就厭了這個地方,看來,以後他不會再來此地了。

    他緩慢出神地走著,心裡念道:蘇天錦,儘管你已經不記得我,但你始終是我心底的一束光,但願你,能這樣平安的過一生吧,我所能為你做到的,也只能盡於此了。

    人生的際遇便是這樣,長久停駐在你身邊的人,你的心中不一定會想著他,可在某個時刻闖入心靈的人,那稍稍的一停站,便會一輩子鐫刻在心底。

    冬日的風吹在面上,太子的心裡有一種輕鬆,有一種淡淡的遺憾。終究是兩種人,必定不可相交的兩種人生,能有那一次的把酒言歡,已然是上天偶爾的賜與了。還能再有什麼,也不需要再有什麼,從你擦身而過時,我從你眼中看到是的陌生,天錦,如今的你,我也應該選擇陌生了。

    莫識君最近話非常少,這與他的性格非常不相像,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反常,心裡說不出的鬱悶與煩燥。每每聽到蘇天錦開始變聲的嗓音時,這種煩燥就令他更加的沉默。

    自從蘇家出事後,天錦似乎就沒再與他像以前那樣的親近過。二人沒有了以前的隨意,也沒有了彼此的縱容與寬慰。到底是什麼變了,是蘇天錦變了,還是自己太敏感了。

    「非泊,我讓你辦的事怎樣了?!」蘇天錦自己也很厭惡現在的嗓音,他現在說話也盡量簡短,這倒正符合了蘇天瑟平日裡的言語作風。

    阮非泊神色間非常的自如,他看著莫識君有些黯然的臉龐,心裡想到前段時間他自己的徬徨,不禁為莫識君歎息,也為自己已經走出心情的低谷而感到慶幸與輕鬆。

    他回道:「蘇字號這次虧空比較嚴重,聽說他們正在四處籌備銀兩為朝廷再捐兵餉,蘇字號各分號掌櫃的都已經對新東家不滿,現在他們各地的糧號都有接濟不上的勢頭,且他們之前有些分號曾向咱們地下錢莊借過貸,此時是否可以開始向他們追討欠債?」

    阮非泊今日凌晨才回到龍城,之前不分晝夜的疲於奔命,在四處打探蘇家分號的情況。一開始的初意,他是想藉機分散自己的精力,可是當他今日清晨,回到女苑,靜靜地站到蘇天錦房外等待他時,隨著房門的打開,一身紫衣的蘇天錦如天人般站立在門口,用主子般的口吻淡淡的問他:「幾時回來的?」

    就在這一刻,阮非泊感到從來沒有的釋然。原以為,短暫的分別,會讓他心神迫切,原以為,見到天錦時,自己會忍不住表現出什麼,可是,在見到他這一刻,在聽到他淡淡的話語,變聲的嗓音後,阮非泊一下子就放下了,心靈透徹,那份撲朔迷離的情感,那些所有的壓抑與困惑,一下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痕跡,甚至象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麼。

    阮非泊的匯報讓蘇天錦滿意的笑了起來,莫識君看著得意的蘇天錦,心裡的排斥感越來越強,天錦,你是以這種方式遠離我麼?還是我的心,在想方設法地找理由去遠離你!在這一刻,悲傷的莫識君意識到,他從小看到大的天錦,已經長大了。那份生活中的依賴,難以言明的情感,都隨著他的成長,在某一天,沒有了。

    多少自詡的偉大情感,都敵不過淡淡的轉身。

    蘇天錦停住笑聲,玩味地說道:「不急,我要的不僅是蘇家區區的糧號和衣莊,有些東西,慢慢地玩兒才有意思,一下子死了,怕是死不透!」

    阮非泊問道:「天錦,你想怎麼樣?」

    蘇天錦雖然知道面前二人已經不是他的奴僕身份,也知道他要復仇離不開二人的幫助,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每發現二人看他的眼神中,含著一種熾熱和追隨時,他就由內心說不上的反感。

    蘇天錦想想說道:「蘇家不是缺錢麼?就將地下錢莊的一部分存入蘇家錢莊,記住,要做的不留痕跡!」

    阮非泊不解地提醒道:「為什麼這麼做?以目前蘇天心愚蠢的做法,這些錢怕是回不來了!」

    蘇天錦唇邊一絲譏笑,說道:「本少爺要的就是它回不來!」

    莫識君對一臉茫然的阮非泊解釋道:「天錦這次是想端了蘇家錢莊!」

    蘇天錦輕輕吹著杯中的荼葉,飄浮著無根的茶葉隨著他吹出的氣而四散開來,那幽幽的香氣讓他想起了蘇天瑟。身旁的阮非泊看看他與莫識君,一下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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