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冷春煙 開篇 第九章 空相對,此苦有誰知
    蘇安在蘇天瑟的教誨下,在外人面前早已脫離了一個家奴的卑微模樣,他見慣了蘇家大宅中那些美麗的夫人們,所以看向白小蓮時,雙眼正視,目光中也是一片坦然。這在白小蓮看來,倒是覺得普通的蘇安反而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蘇安輕一抱拳,禮貌地回道:「白姑娘,在下就是蘇安!」

    白小蓮上前一步,拿著手中蘇安遞交的那張詩篇,悠悠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眾人聽完心下暗驚,再打量蘇安時,也都換了一種欣賞的眼神。白小蓮不斷回味著這首詩中的滄涼之意,越想不由得越癡。她看著蘇安,緩緩讚道:「蘇公子真是好文采。」

    蘇安心裡暗叫惶恐,這哪裡是他寫的,是剛才「少爺」在他耳邊念的,幸虧自己跟著「少爺」唸書時,被「少爺」逼著練過字。蘇安心中這樣想,面上卻一副不驕不燥的謙虛樣子,微微頷首一笑。

    白小蓮目光轉向他牽著的蘇天瑟,不由一呆,誇讚道:「好漂亮的小公子!」

    蘇安也只是微微一笑,沒有接下茬,白小蓮不好再問,向她的丫鬟點了下頭。

    那丫鬟會意,對這五人說道:「諸位,下面進入第二關!第二關是比琴藝,這把鳳尾琴是我們姑娘的心愛之物,一會兒諸位分別彈奏一曲,我們姑娘在樓上等候進入第三關的人!」

    白小蓮對著五人一揖禮,微微一笑後轉身上了樓。

    仇棠平日裡也愛玩弄這些琴箏,只是不精通罷了,但他想先下手為強,萬一其他人彈的好,自己在最後豈不是顯得更差,那就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

    冷落園心中冷笑一聲,他暗想,自己今日恐怕是完不成拉攏這白小蓮的任務了。索性做個好人,不與這仇老闆爭了。

    仇棠平日裡好爭鬥狠,琴音下自然也是錚錚凶意,完全破壞了這具鳳尾古琴的天生之韻。所以他一曲完後,樓上沒有絲毫動靜。那丫鬟會意,宣佈道:「仇老闆,得罪了,下一位!」仇棠氣呼呼地甩身走了。

    冷落園一看剩下那幾人沒有與他爭的意思,他也就當仁不讓的坐到琴前,一曲彈完,連那丫鬟也微微皺眉,聽得出他琴技上的生疏。

    「冷管事,不好意思了,下一位!」冷落園面上略顯尷尬,但還是禮貌的出去了。

    此時閣樓一層內只剩下莫識君,阮非泊,蘇安和無事人一般的蘇天瑟了。

    莫識君對著阮非泊笑道:「非泊兄,是你來還是我來?」

    阮非泊冷聲道:「你先吧!」

    莫識君裝著無奈道:「那好吧,我先來就我先來,本來還想著觀賞阮兄的琴技呢,那一會兒樓上見了?」

    莫識君的父親是當今弒血門的門主莫非央的獨子,莫非央年輕時風流不羈,琴棋書畫這些東西都頗精通。當年他也是憑著一曲「雁南飛「征服了阮非泊師傅的心。但不幸由於他的多情,在另一個女子為他生下一個兒子,也就是莫識君時,阮非泊的師傅孟佳鸞終於心冷,一氣之下離他而去。而那時,莫非央才發現他最愛的女子是孟佳鸞,無奈,一曲雁南飛卻真的映證了二人從此分飛。至今孟佳鸞都不肯再與莫非央和好。

    莫識君一曲「鳳求凰」果然彈的如行雲流水般流暢悅耳。樓上傳來白小蓮的掌聲,那丫鬟對莫識君笑道:「公子,請上樓進第三關!」

    阮非泊看看蘇安,蘇安微微一笑,禮讓道:「公子先請!」

    阮非泊硬著頭皮,上前彈起師傅經常彈奏的曲子。只是他平日裡哪有閒情擺弄這些風月之事,只是不想就這樣放棄了,才勉強彈奏完。一曲完畢,樓上果然沒有動靜,阮非泊不待那丫鬟說話,便道:「姑娘,我可否暫時在這裡等我樓上那朋友!」

    那丫鬟面上紅紅的,稍帶羞澀道:「公子隨意便好了!」

    阮非泊心想這次肯定要給那小子端荼送水了,面上便沒有一絲暖色,冷冷地坐在了一旁。

    這丫鬟又偷看了阮非泊兩眼,轉而對蘇安客氣地說道:「公子,只剩您了,請!」

    蘇安依禮道:「這位姑娘,這一關如果由我家少爺來過,應該不違反你家小姐的規定吧!」

    阮非泊和這個丫鬟面色皆是一愣,後者指著四歲的蘇天瑟問道:「你的意思是,讓他來奏琴?」

    蘇天瑟此時出聲言道:「我和我的家僕誰出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他是一起來叫價的,那麼這一關我來過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吧!」

    蘇天瑟孩子般的臉龐,一雙眸子中卻閃爍著成人般睿智的光芒,那丫頭竟然一下子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仔細想想也是,反正他們是一起的,至於誰來過這一關,倒也無所謂。再看看蘇天瑟,她再一次問蘇安:「蘇公子,你可想好了,我家小姐可是精通音律,他一個孩子?」

    蘇安但笑不語,蘇天瑟不與她廢話,逕直坐到那椅子上。由於她個頭還不高,一雙腿腳竟然懸在那裡。阮非泊看到這副場景,剛想笑,卻對上了蘇天瑟掃過來的凌厲眼神,整個人不禁一下子跌入這孩子漆黑的眸子中去。

    小小的玉手一搭琴弦,那幾生幾世的生死悲歡就這麼一下子湧入腦海中,手指輕撥,蘇天錦稚嫩的聲音似從蘇天瑟耳邊響起,天瑟,天瑟,我的妹妹。

    一首生生世世愛,從她手中撥散而出。輕啟她粉紅的唇瓣,略帶沙啞的聲音中童聲盡褪,歌聲起,思緒隨著音符起飛。

    愛,還沒來,天地間風雲忽然變

    有情,有義的人都要回來

    愛,總會來,生死注定的來世再愛

    都,等了太久哭盡無奈

    愛恨糾纏的生生世世

    心底執著的信念為你存在

    多遙遠的路,都阻擋不住

    再次擁有沒距離的溫度

    失去自由的生生世世

    有愛不懂相擁錯過了最愛

    送一劍祝福再默默相助

    恐怕沒以後不自覺留退路

    天錦,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看重的人,我原本想就這樣呆癡一生罷了,沒有想到,你給了我最真的親情,最純的愛,那沒有一分嫌棄與虛偽的關心。

    你竭盡全力的在蘇家護著我這個癡傻的妹妹,沒有絲毫的委屈與怨言,你從不放棄的執著感動了我,你知道麼,當時我每日在湖邊等你放學回來,每次都想親口告訴你,我不是一個癡傻的孩子,可是天錦呃,我沒有機會對你說出了。

    天錦呃,你知道麼,我已經習慣了每晚你在我耳邊嘮叨的訴說,我已經習慣了睡前你對我說,妹妹,我會保護你。

    為情所困的生生世世

    傷也被命中成雙的傷害

    等不到日出一個人孤獨

    讓星光代替我伴你遠途

    黑白輪迴的生生世世

    徹底放開成全永遠的依賴

    是亂世英雄或凡間俗夢

    愛不離愛是把這感動留住(此處引用仙劍3插曲)

    天錦呃, 我蘇天瑟窮盡一生,也要想辦法將你治好。你醒來的那一刻,我會將我打拚下所有的財富都給你,以報答你對我的情義!

    天錦,既然你喚回我做人的希望,那麼,請你不要在給了我希望之後,再給我絕望。

    每日看到鏡中的自己,我都身心俱涼。

    蘇天瑟手止音落,眾人都沉默良久,樓上響起白小蓮讚賞的聲音:「有請蘇公子!」

    蘇安欣喜的看著蘇天瑟,蘇天瑟卻仍舊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這一切,都看在阮非泊眼中,像一顆小石頭,扔在阮非泊冰冷的內心,然後淺淺的,泛起一小圈漣漪。就在那麼一霎那,也只有那麼一霎那,他神經質的搖了下頭。只是他的目光,不自覺的一直追隨著蘇天瑟的身影,一直到她消失在二樓拐角處。

    阮非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迷茫間,連白小蓮丫鬟為他遞過一杯荼,他都沒有覺察到,他又將目光轉向二樓,蘇天瑟消失的地方。

    這個奇怪的孩子,究竟是什麼身份?

    蘇天瑟與蘇安上了二樓後,但見二樓一片清雅之氣,三個小間兒並列排在右側,左側空處的案桌邊,坐著氣質如蘭的白小蓮和兀自呼啦啦搖扇的莫識君。

    白小蓮起身迎道:「蘇公子,剛才一曲不知為何曲,小蓮愚鈍,竟然聞所未聞此種曲風!」

    蘇安一直站在蘇天瑟身後,此時他方介紹道:「抱歉,白姑娘,剛才實乃我家公子在彈奏,這,是我家公子蘇天錦!」

    「當真?!」白小蓮一臉的不相信。

    莫識君一口飲盡杯中大半茶水,笑著對蘇天瑟探問道:「小娃娃,你究竟是什麼人?」

    蘇天瑟陰冷的眼神掃了二人一遍,簡短答道:「蘇字號,蘇天錦!」

    莫識君喃喃問道:「蘇字號?龍國首富蘇家?你是蘇喻享的兒子!」

    白小蓮蹲下身,看著蘇天瑟,一臉的笑意,稱讚道:「奴家曾聽來這兒的客人談起過,蘇家有一個天姿異於常人的公子,原以為是別人道聽途說,誇大其實,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蘇少爺如此年幼,可是琴技如此精深,實令奴家汗顏!」

    蘇天瑟直言道:「姑娘,請出第三道題吧!」說完,他示意蘇安將他抱到桌旁另一個空著的高腳凳上。

    蘇天瑟又簡短又陰冷的話語讓白小蓮、莫識君二人,不禁對望一眼,暗暗嘖舌。

    白小蓮略顯尷尬的回到桌旁,桌上擺著兩張白紙,上面畫著一個正方形大方格,內分九個小方格,橫豎皆成三橫列。蘇天瑟打眼一瞅,心裡就已經知曉了九分九。

    果然,白小蓮指著這兩張紙對二人介紹道:「前日,來我這兒的一位先生,說是遇到了一個難題,二位請看,你們需在這個方格內,填上一至九幾個數字,不得重複,怎樣才能使其無論橫豎,或者斜加,都是十五呢?」

    莫識君眉頭輕皺,白小蓮將紙筆放正到二人面前,慢慢說道:「二位誰先將此題解開,白小蓮甘願為其終身為奴,絕不反悔!」

    莫識君眼珠子一轉,看看蘇天瑟一臉的平靜,不禁暗暗驚奇,自己面上也裝出輕鬆的樣子,心裡卻細細計算起來。

    誰知,蘇天瑟不再給他半點兒幻想的機會,輕輕對著紙張念道:「二、四為肩,六、八為腳,五居中間,七、三左右,戴九履一!」

    二人如遭雷擊,白小蓮按著蘇天瑟念的口決將之按順序分別寫入格內,再一相加,果然,無論怎麼相加,都是十五。

    「公子真乃神童也!」白小蓮歎道,至此,她徹底的心服口服。只見她起身跪到蘇天瑟面前,平視著蘇天瑟說道:「公子,從今以後,奴家就跟定了公子,為奴為婢,絕不毀約!」

    莫識君嘴角直搐,他躡手躡腳的溜到了樓梯口,可惜,蘇天瑟冷冷的聲音在他背後如約而至:「這位公子,想必這次不會再毀賭約了吧,想公子大丈夫一個,怎能還不如白姑娘一個女子!」

    「誰說的?」莫識君訕笑著,「我是去叫我那位朋友上來,我輸了,他也沒蠃,哼!」

    蘇天瑟撇了他一眼,莫識君在這個孩子眼裡看到的是比自己父親還要狡猾的眼神,這怎麼可能?!他只是一個孩子啊,不過細想一下,總共見過這孩子兩次,可哪一次,他真的像個孩子!

    蘇安將蘇天瑟抱起,蘇天瑟說道:「白姑娘,咱們一起與這位公子下去吧,樓下那位,也是我新收的奴才,以後,你們三個就一起跟著我吧!」

    「什麼?」莫識君叫道,「你說誰是奴才?」

    蘇天瑟根本不理他,蘇安抱著他逕自走下去,白小蓮欣喜的跟在後面,其實白小蓮的心情可以理解,公子年紀雖小,可看他現在的聰慧,以後必成大器,說是回欄,誰還真願意回到那些個勾欄裡去,自己原想著是在今天的叫價中,選一個靠得住看得上眼的男子,委身而去。稱著自己年輕貌美,還有些資本,哪怕為妾,也要走出這煙柳人家。現在跟了這個小公子,以後的路雖然不知道怎樣,但起碼能脫離了妓籍的苦海。而且,白小蓮有種預感,這個小公子委實過於詭異,買下她的賣身契,絕對不是就讓她為奴為婢這麼簡單。

    莫識君緊跟在後面,只是不依不饒地吵著:「小鬼頭,你給我說清楚,誰是奴才!」

    他吵鬧的聲音傳入阮非泊的耳中,雖然有種預感,但是阮非泊還是一口茶水嗆在嗓子裡,他輕咳著,抬眼看到走過來神態各異的四人,尤其是接收到蘇天瑟投在他身上獵人般陰森的目光時,阮非泊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完了,這下子真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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