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皇妃【完結】 緣愁似個長 天妒紅顏,香消玉殞
    端陽過後,陽光一日比一日燦爛,天氣也是一日復一日的熱了起來。

    一大清早,耀眼的金暉便染遍了整個宮苑,燦陽下在日漸蔥綠的枝椏間雀躍的鳥兒,歡快的啾鳴聲陣陣入耳,讓人忍不住對這些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小生靈,心生幾分羨慕。

    「小姐畫的真好!」阿音看著冷琬心剛剛完成的尚未乾透的畫紙,由衷的讚歎起來,「小姐筆下的鳥兒,簡直就像活生生的一樣,還有這爬了滿牆的枝蔓,還有那花間的蝴蝶……小姐,阿音越來越崇拜你了!」

    「這有什麼,是我不太用的慣這裡的畫筆,不然我能畫的更好!而且我最擅長的不是畫這些,我最擅長的是畫人物肖像。」

    「那小姐都畫過哪些人呢?我以前可從沒見過小姐畫人呢。」阿音笑著。

    冷琬心歎道,「我畫的人,都是些不真實的影像,自尋煩惱。」

    想起多年間提筆便能畫就的那張百轉於夢裡的臉,她搖搖頭,既然決定離開,就再也不去為他費神了,管他與她有什麼樣的牽連,她終是要放開了……

    「咳……咳……」冷琬心輕聲的咳了起來,越咳越厲害,匆忙拿起帕子掩了口,帕子上竟滿是鮮血……

    「小姐,你……」阿音眼圈有些紅,雖然冷琬心已經交待過不必為她擔心,眼見著這鮮血自她口中而出,她心裡還是擔心的要命。

    「還愣著幹嘛,還不去給我請御醫!」冷琬心不悅的推著她,「快去!」

    見阿音匆忙的哭著跑開,冷琬心低頭看著帕子,抿唇一笑。

    這個炎公子還真是了得,她以為他不過是給她些讓她即刻昏死過去的藥,誰知道他竟然給她弄的有模有樣,難怪他那麼胸有成竹。幸好他說這不是真的血液,否則照這個咳法,她非咳的血盡而亡不可。

    她淺笑著向床邊走去,誰知一起身竟真的雙腿一軟,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地。

    *********

    「琬貴妃究竟如何?」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在耳邊,滿是焦急。

    「回皇后娘娘,琬貴妃染了風寒,加之陰虛火動,傷了肺氣,此乃勞咳之症。而琬貴妃的脈象儘是內傷憂思鬱結,之前小產尚未痊癒,如今又……」御醫歎道,「如今琬貴妃的身子實在是禁不起這病症的侵擾。」

    「您的意思是?」

    「老臣會為琬貴妃開些平血化瘀,補氣補元之方,可是容老臣直言,琬貴妃的情形確實不太好。」

    「這……這該如何是好。」洛璃的聲音裡起了些慌色,她扭頭道,「還不快去稟報皇上!」

    「皇后……」冷琬心緩緩張開眼睛,弱聲喚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同皇后講。」

    洛璃蹙緊眉,「琬貴妃身體虛弱,有什麼事還是待御醫為你配藥服下再慢慢說吧,當前還是趕緊去請皇上要緊。」

    「不必了,皇上一來,怕是我就沒機會和皇后單獨說幾句體己話了。」冷琬心虛弱的笑著,「還請皇后看在我撐不過太久的份上,答應了我吧。」

    「琬貴妃不要說這種話,就算御醫沒的辦法,皇上也自會傳回師傅,全力保你無恙。」

    「皇后……」

    「罷了,你們都退下吧。」洛璃看著她執著的眸子,終於揮了揮手,摒退了所有的人。

    *********

    得知消息匆匆趕往琬逸宮的墨宸峻,看到一個個偷偷抹淚的宮娥和哭的不成樣子的阿音,劍眉立時攏緊,他疾步跨進內殿,正看見紅了眼睛的洛璃欲向外走。

    「皇上。」洛璃連忙行了禮,墨宸峻緊盯著她的眼睛,「琬貴妃怎麼了?」

    「回皇上,御醫說琬貴妃患了勞咳之症,加上小產體虛和心緒鬱結,情形恐是不樂觀。」洛璃擦著眼睛。

    墨宸峻黑眸微閃,「你回宮歇息去吧,這裡有我。」

    「是,皇上。」

    聽見裡面傳來冷琬心虛弱無力的咳聲,墨宸峻腳步沉重的邁向她的寢帳,在看見她那慘白如紙的臉色時,縱是在來的路上已經提醒自己無數次要鎮靜要鎮靜,卻還是心頭一窒,疼的厲害。

    他坐到她身前,大手輕輕將她冰冷的手握在手中,啞聲道,「冷琬心,睜開眼睛看著我,休要和我耍什麼把戲。」

    冷琬心聞聲費力的睜開眼,淒然一笑,「這次這個把戲,我是和你耍的大了些,若想懲辦我便抓緊時間吧,不然恐怕日後沒的機會了。」

    「你給我住口!」墨宸峻低低喝道。

    冷琬心抿了唇,再不言語,只是偶爾忍不住歪過頭去輕輕的咳著,血跡順著唇角淌落,墨宸峻皺緊眉,用帕子將那些血跡輕輕的擦拭,隨後便狠狠的丟在地上。

    他瞥見桌邊的畫紙,拿起細細的端詳。

    滿園的曼妙花色,彩蝶翩舞,蔥蘢的綠葉間,一隻小鳥正展翅衝向藍天,而院中樹蔭處的角落裡,斜斜的躺著一個歪倒的鳥籠,籠門大開,地上扔了一把裂了的枷鎖……

    「冷琬心,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他忽然冷笑起來,「你把我的恩寵當成枷鎖,你寧願死,也不願陪在我身邊,是不是?」

    「皇上言重了,誰不想好好的活著呢,倘若我那麼不珍惜性命,不是早就自盡了嗎。」冷琬心靜靜的看著他染上怒色與悲色的臉龐,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主動向他伸出手去,輕輕撫上了他的眉心。

    怕是最後再看一眼這糾纏於心的樣貌了,雖是下定過決心再不留戀,此刻卻也忽然漫過了一些心痛……

    「我的性情,注定與皇上不合,如今我還有幾分容色,皇上大概還不捨將我處置,若是日後說不定哪句話衝撞了龍顏,便會落得個淒慘的下場。如今這樣也好,皇上的百花叢中,我怕是永遠也不會成為衰敗而亡的一枝,永遠能留個最亮麗的記憶在皇上心中,也便不枉琬貴妃這等殊榮尊號了。」

    她輕輕的笑著。

    墨宸峻握緊她的手,黑眸中滿是痛楚。

    「許老正在趕回宮中,我不會讓你死。」

    「命數天定,許老只是個醫者,卻不是神仙。皇上怎麼也犯起糊塗來了。」冷琬心依舊虛弱的笑著,墨宸峻將她輕輕扶起,靠在床邊,看著她凌亂的發,他大手輕輕的為她梳理起來。

    那樣一雙秉刀執劍的粗手,竟在她發上如此輕柔的撫動,冷琬心凝神望著他,他的目光中竟真的溢滿了悲傷,那濃濃的悲傷,第一次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拿起一隻白玉簪,那玉簪通體瑩白,不染半分雜色,雖只是普通不帶任何雕琢的長簪,卻依舊美的耀目。他輕輕的將它插入她的發間,雙手慢慢向下,捧住她的臉頰,俯下身去以頭抵住她的額頭,低喃道,「冷琬心,你記得,我恨你,恨你用這種方式逃離我,擺脫我。我不會原諒你。」

    他語調中的悲絕讓冷琬心的淚瞬間便滾了下來,她輕輕掙脫起來,「皇上不要與我如此親近,怕是我的病會傳染了皇上……」

    「我不怕,若是真將我傳上,你豈不是就更不能將我擺脫了。」他苦笑起來。

    冷琬心頓時咳得厲害,眼見著絲帕又被染紅,墨宸峻厲聲喚了御醫,隨後便坐在一旁,眼看著御醫宮婢忙前忙後,冷然不語。

    藥液已經進不去口,剛剛服下,便齊齊的嘔了出來,御醫急的滿頭大汗,墨宸峻淡淡說道,「若是琬貴妃有事,你們便全隨了她去吧。」

    一干人立即顫巍巍的跪下,「貴妃娘娘實在是體虛之極,這病症並不是突然襲來,而是積蓄已久,還容皇上……」

    「琬貴妃不喜吵鬧,誰若再多言聒噪,便給朕拉出去。」他依舊是無波無瀾的淡淡說著,聲音卻讓人全身起寒。

    琬逸宮眾人手忙腳亂,慌成一團,冷琬心卻已全然不知。

    幾度昏睡,幾度轉醒,感覺自己再也沒氣力支撐時,已是深夜。

    她茫然的望著頭頂,這真真假假搞的她自己都有幾分惶惑,莫不是自己真的要死了?

    「醒了?」墨宸峻低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她想扭頭都已經沒了力氣。

    他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依舊是那個冰冷的胸膛,是那般霸道的禁錮,她此刻卻忽然生了幾分留戀。

    墨宸峻,不管前世今生和你究竟有何牽絆,這許多的恩恩怨怨,如今就要全都斬斷。

    希望此生再也不要相見,你依舊做你的擎天帝君,放我於蒼茫眾生,做一個平凡的女子吧……

    「墨宸峻,可否……許我一件事?」她低低喚道。

    「除去赦免東峪,一切皆可。」他依舊不做半分讓步。

    「那便,罷了……」她苦笑,連她的死都不能讓他心生憐憫,看來那仇恨真的是深入了骨髓,深入了血液……

    「此生,來生,讓我們永不要再見吧。」她輕輕一歎,頭終於無力的一歪,軟在了他的懷中,他身體僵直,半晌未動,良久,才緊緊的將她抱住,似是要將她漸漸變的僵硬的身體硬生生的揉進胸膛一般,用著狠力……

    「冷琬心,你休想!」他終於喝出一道悲吼,穿破了深深宮牆,劃透了淒淒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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