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南回部隊那天,下起了雨,傾盤大雨。
有那麼一刻,他想當一個逃兵,不回部隊了,只想守在她身邊,不讓她有機會與別人相近,可是,他不能,為了以後,他必須啟程。
走的時候,他沒有過多的期望,她不會來的,他是知道的。一直以來,是他在愛著,而她,沒有想過接受這一份愛。這一路的泥濘,他並不害怕,只怕走到了盡頭,全是寂寞!
回過頭,卻看不見身後的風景,雨傘擋了雨,也遮了他的視線,她還是這麼狠心,一如當初他離開的時候,連個面也不讓見。雨越下越大,讓他覺得這雨在留客,可是,她沒有來!
憶及昨晚的不愉快,心隱隱作疼,他輸的是時間,就因為他比她小嗎?他真的不知道,在西離心裡,還在乎這樣的事情,她怎麼可以這麼傳統?
上了車,江若南面無表情,探親假本是要看爸媽的,現在他都給了她,而她卻不歡迎。兩人的身體相貼,距離卻拉遠,如果得到她會讓她走得更遠,他是不願意的。
西離,站在窗台前,看著江若南撐著傘在雨中走動,然後收了傘上車,她的淚再次滑落,她不知道他下一次回來是不是又來一個兩年。他是否被傷,她不敢深究,他的體溫,似乎仍在。
雙手環緊了自己,想像著他的擁抱,她是不是瘋了?昨晚說過的每一句,她都記在心,也許,他也將永遠記住,又或者很快忘卻,當他與萌萌在一起,一定不會再想起自己。
西離這麼想著,既安慰了自己,也傷害了自己,她跟他曾那般貼近,他也會跟別人這般相近嗎?那個萌萌,一直愛著他,他心動了嗎?
雨越下越大,再也看不見那車子遠離的影子,奔下樓,衝進了雨簾,可是他不會看見,不會看見她在雨裡呆望。
淚水混進雨水裡,再也分不清,她可以盡情地落淚,沒有人會看見,只是別哭紅了雙眼。也許,她真的是一個膽小鬼,昨晚說得那麼絕,現在心又那麼痛,她在折騰著他,也折騰著自己。
珊姨倒是發現了不尋常,撐著傘,將西離拉回了屋裡,讓她換上衣物,兩母女對座,這是第一次,珊姨有著如此凝重的表情。
「女兒,你和阿南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如果沒有猜錯,他們之間的,有著不尋常的關係。
西離擦著頭髮,衣服換了,頭髮也快干了,可是雙眼還是腫的,掩飾不了真相,只見西離往珊姨身邊一坐,擠出一抹笑,「我和他?能有什麼事?」她覺得,有些事,真的說不得,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如果,告訴別人,她被江若南吃了,別人不笑話她才怪,那個臭小子,說著愛她,卻又和萌萌牽扯不清,她才不要告訴別人,萬一那小子只是玩玩,她面子丟得大了!
「真的沒什麼?」珊姨明擺著不相信,滿是質疑的口吻,「如果沒什麼,你們昨晚怎麼會吵架?如果沒什麼,你怎麼不去送他?」還有,如果沒什麼,西離怎麼會追出去哭,這樣呆在雨中,肯定有問題。
「珊姨,兄弟姐妹吵架是不是很平常?我沒有送他,是因為他生我的氣,不過我知道,他一回到了部隊,肯定還會打電話給我,所以,這不算什麼。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別多疑!」西離四兩撥千斤,把話題一扯,很遠了。
「還有,你覺得秦林怎麼樣?如果我再跟他在一起……」西離故意扯開話題,到目前為止,讓她動過心的男生,只有秦林一人,雖然他有一個很討厭的表妹,但是,她不想計較。
「你們不是分了嗎?還有必要在一起嗎?」珊姨隨口問著,心裡想起的是自己的事情,女兒真的長大了,已經大學畢業了,是不是應該告訴她一些事情?
「你不覺得,分分合合很正常嗎?磨合過才知道合適嘛!」西離無心說著,邊擦著頭髮邊上了樓,這個時候,她更想獨處,心裡有著太多鬱悶,讓她難過。
坐到電腦桌前,西離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多了一張信紙,打開一看,竟是江若南的筆跡!這讓她激動,那個男人,臨走前留下的吧!
如今,在她心裡,江若南不再是男生,而是一個男人,不過,這個男人是她的,她知道,卻也不敢肯定,他跟萌萌之間真的單純嗎?想著他與自己的關係,一碰到自己就想著那事,如果有人願意送上門,他還會忍得住?她才不信。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展了信,只見草草幾字:三年,如果三年後,你對我,還是沒有信心,我不再強求。我不會找你,給你三年自由,給我自己三年……
真是個酷傢伙,留了信,只有這幾個字,她看得不高興,也不夠過癮!
他真的要給自己三年的時間,在這個三年裡,她會不會愛上別人?而他再次回來,他還會說愛她嗎?西離心裡亂亂的,全是愛與不愛的對戰,原來,江若南真的打亂了她所有的腳步。
「看什麼呢?!」珊姨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低低地問了聲,讓西離嚇了一跳,急忙將信放好,拍拍胸口:
「你要嚇壞人嗎?無聲無息就出現了!」她不想讓珊姨看到信,這是她與江若南之間的約定,除了當事人,不想讓別人知曉,這種無法預測的事情,加上她愛面子的個性,只能藏下。
西離不能確定,如果珊姨知道自己與江若南之間的事情,她會承受得住嗎?在珊姨眼裡,江若南就是她們的親人,現在自己跟江若南變成這樣的關係,也怕珊姨接受不了。
「西離,你是不是不記得自己今天要上班了?」珊姨道完,只見西離飛一般跳起來!她真的忘了自己要上班!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西離衝過去,打開衣櫃,一臉埋怨,都怪江若南,那傢伙讓她把所有正事都忘了。
「這不怪我吧,是你自己忘記的,還敢怪別人!」珊姨搖著頭,看著風風火火的女兒,心裡想,女兒這個性,要什麼人才能將她管住?一邊念著,然後下了樓,「快點,你的同事,小秦在下面等著。」這種雨天,有個人接送還不錯。
珊姨知道,年輕人的事情,特別是感情這事,插不了手。那個小秦,對女兒的慇勤,不知會持續多久,他們曾是戀人,然後分開,再次重遇,會有好結果嗎?
西離一聽,一陣感動,現在已經九點了,他還來接自己!快速地換了衣物,下樓,果然看到秦林站在門邊,一身白色的衣物,顯得英挺。
其實,秦林,真的蠻好看的。西離對著秦林露出微笑,慢慢向他靠近,她在等著他開口,他竟會出現在自己家裡,真是難得。
「我看雨下得很大,所以順路過來……」秦林,解釋得有點牽強,明明不是這樣的,他的家,住在哪裡,西離是知道的。不過看著撓著頭髮的秦林,她笑意更深了:
「好,我們一起走。」這一瞬間,她覺得天有些放晴。她是不是不應該纏在江若南的問題上?如果,三年後,他還愛著她,而她真的放得開……
不過,她知道,生活必須繼續,她要好好地過好每一天,江若南回來的時候,她再煩那些事情吧,他說給自己三年的自由,那讓她盡情享受吧!
秦林盯著那張笑臉,心情極好,撐了傘,與她一同上車,不忘跟身後的珊姨道聲再見。他不會讓她知道,他很早就來了,看到江若南離開,看到她奔向雨中……這一切,都會讓他心疼,可是,他無力阻止,現在只能抓緊她,希望她再次愛上自己!
車上,聽著輕鬆的音樂,西離感覺自己鬆懈不少,對於秦林的到來,她充滿感激,其實,下雨也不錯,還會有人特意繞個彎來告訴她:順路——
所以,這一切,交給三年後吧,現在她應該快樂!
一旁的秦林,默默地觀察著西離,發現她的笑是由心底發出,而不是裝出來的,這下,他終於可以放心了。江若南的離開,也許是他最好的機會,他必須把握住。
到了辦公室,秦林給大家作了介紹,同事們見著西離被秦林帶來,頓時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私底下,誰人都知秦林就是太子爺,因此,沒有人會開罪他。
「大家好,請多多關照。」西離,展了笑容,雙手交握在背,面對同事們的笑意,她竟覺得有幾份虛假。一時間,笑容有些凝滯。
察覺她的不對勁,秦林帶著她進了辦公室,「暫時,你當我的助理,如果表現好,調你到財務部,怎麼樣?」她的專業,他是知道的。
「原來招我進來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你的私權——」西離終於明白了,他所謂的低層是市場部經理。可見,他的後盾是多麼堅硬。
「離,我面試了好幾位,沒有人比你優秀,不過,這職位可能讓你有些委屈。」秦林看著西離,很認真地道著,西離的面試,他故意避開,可是在另一面牆裡,他看到自信的她,同樣美麗而吸引。
「那我的位子?」西離掃了一眼,這是一間簡單的辦公室,但是角落裡,擺著一張辦公桌,看樣子,倒像是為她準備的。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她忽然有些退卻。
秦林的目光落在那桌子上,西離點點頭,坐了過去,「秦經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不想白拿工資。」在她心裡想的是,該如何面對外面的同事。
秦林將近期的產品市場調查交給她,讓她寫個總結,後天會議得用,把事情交代,秦林便靜坐在電腦前,不再說話。只是,他總會偷偷地觀察她,在他眼裡,西離的每一個動作都那樣舒心,他會因為她而忘了工作。
西離很認真,卻也不容易上手,畢竟第一天上班,她怕出錯。她在電腦前,不停地敲著,寫著總結,卻總覺不滿意。而忙碌的她,根本無暇抬頭,也不會知道秦林偷偷看她。
不知不覺,已到了午餐時間。
西離的MSN亮起來,看到那名字,她抬頭看向秦林,可是那人卻不看她,認認真真的地看著電腦,她很奇怪地打開信息:一起下去吃飯。
看了一眼時間,可是西離覺得事情尚未忙完,發了個拒絕的字眼過去。
不一會,一道黑影走來,秦林俯在她電腦前,「得吃飯,你還有時間,後天才要用,不是下午要用。」看著那紅唇,他努力回想著那種飄遠的感覺,曾幾何時,他可以熱情吻她,而此刻,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可是,我怕自己弄不來,你給我打個快餐?」西離沒有抬舉頭,儘管她忽略了江若南,卻也不能重拾過去,這工作,她得做好,但是總有一天,她得換工作。
不給她多話的機會,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兩個人出了辦公室,同事的目光紛紛投來,有著對秦林的討好,有著對西離的猜疑,當看到那雙緊牽的手,大家都明瞭。
幾乎是一瞬間,西離掙開了秦林的大掌,這個男人,也得看看場合,她不想製造太多新聞,現在這樣子,已經讓她困擾了。
出了辦公室,兩人坐了電梯到樓下的餐廳,一路,引來不少目光,在這一刻,西離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還好,她對他早已沒有肖想,否則麻煩也多。
「秦少,吃什麼?」剛找了位子坐下,一個侍應過來了,急忙問著秦林。
秦林將菜單遞給西離,讓她來點,對她的體貼,在無聲無息中擴散,這讓她極度不安,「經理,我隨便吃點就可以——」一句經理,拉開了距離。
秦林雖有些不悅,卻不好表現,隨意點了三個菜,這是工作餐,只能這樣,「先上吧。」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幾乎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但是,他的實力,誰也看得見。
最近,他的爸爸已經開始催促,讓他到頂層去,接手整個公司,短短一兩年,他的成績,已經讓家人滿意得很,他爸爸可開心了。
菜上來,有她最喜歡吃的松子魚,可是,這也讓她想起江若南,每一次,他也會點這道菜,還小心翼翼地為她挑魚刺。記得曾經看過一句話:願意為你挑魚刺的男人,應該是不錯的伴侶。只是,把握不好,也許,生活裡的自己也會成為他的魚刺!
面對她忽然的沉默,秦林皺了眉,在他心裡,他將她與江若南之間看得清楚,一個追,一個閃,正如他與她,這樣就是三角的愛,而最終,誰是誰的誰?他很想成為她的男人!
「多吃一些——」秦林替她夾了一塊魚肉,很鮮美,可是放在她碗裡,她卻不曾動,那微露的魚刺,顯在她的視線裡,她很想忽略,可是江若南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只要是他夾來的魚,絕不會有刺。現在,她有點佩服那小子的本事。
「學長,我想——」西離吃了一口飯,看著秦林,半天想不出下文,秦林放下筷子,等著她說下去:
「想什麼?」他擦了擦嘴角,極其優雅,這一動作讓西離發現,他們的距離很遙遠,如果是江若南,他不會這樣優雅。
「你可不可以說我是你的親威,遠親,或是什麼的,那樣的話,別人也不會說閒話……」她覺得,這是一個挺好的借口,這樣一來,可以堵不少人的口。
秦林愣了下,然後笑了,「你不覺得這樣的借口也不怎麼樣嗎?別人會認為,這是我的推辭。你知道嗎?表妹什麼的,不是更讓人覺得曖昧?」
「可是,我不喜歡大家看我的眼光,要不,你把我調到財務部,我學的是財務……」這個時候,她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了小女人的媚態,讓秦林一時看得入神。
許久,沒有回答,西離推了一把秦林,他才回過神,「你說什麼?」他真的沒有聽清楚她所說,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小嘴,還沾了一些番茄醬,忍不住地,他拉開椅子起來,身子往前一低,吻住了她的唇,出人意料地吻了她……
西離愣了,根本來不及反應,看著無限放大的俊臉,腦子憶起另一張臉,心一閃,手一顫,急忙推開他,帶著一臉紅潮,「這是餐廳——」說著,她張眼四望,不少目光聚來,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我們回辦公室!」秦林,他覺得要用柔情將她攻下,江若南離開了,這是他的最佳時機,不能錯過!他的話,讓西離的臉更紅,這樣一說,不是要告訴別人,他們的情況在辦公室裡發生?!
「你——」西離氣一急,話說不出口,緊接著起身,直往電梯口跑去,她讓人看笑話了,都怪這個傢伙,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無賴的!
秦林緊追不捨,這樣的她,讓他心更癢,愛她,想要佔有她,這是每個男人的想法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這更讓人起疑,秦林在西離抵到門把前,將她拉住,兩人一閃身,進了辦公室。
看見如此閃速的一對進去,同事們紛紛雲集,這新聞,夠勁爆的,如果讓那個表小姐看見,怕是有一場好戲可以看。
有時候,辦公室的八卦娛樂也是一種調料,否則天天坐在辦公室,也挺煩躁的。
裡頭,秦林跟著進去,明擺著是故意的,一個用力將她壓倒在沙發上,這可嚇壞了她,這男人忽然變得可怕了,從前的他,總是那般溫柔,不會這樣暴力:
「你壓痛我了——」她低低地道著,想要博得他的同情,這樣子的他,一點也不熟悉,讓她害怕。而他的壓近,讓她不安,她似乎習慣了江若南的氣味,秦林的過於靠近,竟讓她感到不舒服。
秦林看著她,凝盡了柔情的雙眸,鎖在她身上,右手伸去,撫著她的發,「我愛你,回到我身邊,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那樣的幸福,是我從未有過的……」他真的沒有忘記她,無論何時,他都不曾喜歡過表妹,心裡系的還是她。
聽著這般溫柔低喃,她快要失守,如果換在從前,她也許會心動,可是今天,在江若南將她一切掠奪而去的今天,她沒能動心。她對秦林已經沒有了感覺,她不想騙他,也不能騙自己,原來,身體是誠實的,在面對這個曾經心動的男生,沒有絲毫激情之感,反而是江若南,讓她驚顫。
輕輕地推開了他,她坐了起來,「學長,如果我們繼續這樣下去,我看我得走了。我來這裡是上班的,不是為了跟你調情,我不想讓同事說閒話。」這才第一天上班,他們就這樣倒在沙發上,如果長此相處下去,她會被他吃了嗎?
再說,她也覺得自己的辦公室在這裡面是很不妥的事情,如今,外面應該是滿天流言飛了。
「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憶起當年,他撐在她的雙肩,兩人並肩在學校裡漫步,他那般滿足,為一個人而思念,而擔心,是一種幸福。
眼前的女生,還是當年的那個,只是現在,她看自己的眼神,讓他覺得陌生,沒有了熟悉的愛戀,他覺得害怕,他害怕失去她。
「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只想好好地當你的助理,如果我們這般牽扯不清,我這班真的沒法上了。」西離坐到了辦公桌前,忽然有些明白,這助理專為她而設。
他,早在等著她的到來,只是她不自知。在被錄取當晚,她接到他的電話,巧合的一切,原是他早就安排的。這個世界,一直都是有錢人玩的。
秦林看著那個坐直的女生,明白自己不應該太過急切。江若南還在她心裡,這讓他覺得難受,從見到江若南出現在她房間開始,一切不好的預感似乎都要實現。
「好,你安心工作,我不會再強迫你。」秦林回到辦公桌,開始自己的忙碌,這樣子看著她,也是一種幸福,暫時就這樣吧。只要她近在咫尺,那就有機會。
西離對著他點點頭,心裡的不安漸漸隱去,他這麼說了,她相信他,打開那些表,一點一點地畫著圖,面對第一份工作,雖然有點作假成份,但是她會努力的,把這事情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