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訴你家少爺,這是最後一次。」沈顏兒決然地轉身,撫胸而行。
頭很沉,眼迷離,一步一步,幾乎搖搖欲墜。
「春將盡,花自零,此心深屬意;前塵悔,魂夢渺,可恨意難平。」沈顏兒步伐凌亂,一路之上,跌跌撞撞,踉蹌緩行。
丹唇含血,喃喃低語。
拖著疲憊的身子,她漸漸地離開了沈少爺的院落。
因一夜獨坐在沈少爺的門外,此時的沈顏兒,面容憔悴,渾身無力,每走一步,極是艱難。
「顏兒表姐,顏兒表姐。」是誰在喊她。
沈顏兒抬起迷離的雙眸,視線模糊。
「顏兒表姐,你怎麼了?」趙宏悅忙疾步上前,扶住沈顏兒,假意關切地問道。
這還是當日執掌沈府,威風凜凜的沈家大小姐沈顏兒嗎?趙宏悅不敢置信地望著沈顏兒,衣衫破舊,髮髻散亂,再細看,她面白如紙,雙眼無神,一副失魂落魄之樣。
「悅兒,」沈顏兒終於回神,看清來人,一身華貴衣著,更襯著她容光煥發,明媚照人。
沈顏兒多次聽下人提及,沈少爺對趙宏悅百般疼愛,千般恩寵,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視線下移,沈顏兒不由自主地望向趙宏悅的腹部,那就是沈家最金貴的孩子啊,但她的呢,沈顏兒眼眸一黯,心中更是酸楚難言。
收回視線,沈顏兒的素手,悄悄地撫上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怕是沈家最大的恥辱吧。
趙宏悅親暱地挽住沈顏兒的胳膊,訴苦道,「顏兒表姐,悅兒許久未見你,甚是想念。唉,可惜,少爺就是不容許悅兒出門,他說悅兒懷有身孕,不宜走動,不宜這,不宜那,害得悅兒整日躺在床榻上。顏兒表姐,你要替悅兒做主啊。」
趙宏悅滿臉幸福,喋喋不休。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沈顏兒越聽越煩躁,那悄然而生的嫉妒、幽恨,猶如瘋狂滋長的蔓草,牢牢佔據她的心頭。
說到底,她還是放不下。
「悅兒,」沈顏兒強顏歡笑,「現在,你是萬金之軀,怠慢不得,念生此舉,也是為你著想,你就別怪他了。」
沈顏兒笑中含悲,心更苦。
她並非良善之人,若是別的女子懷了他的孩子,她定會拂袖而去,不加理睬,但悅兒不同,且不說,她與悅兒是嫡親的表姐妹,就憑悅兒平日裡待她的那份心,也無法讓她對悅兒心生冷漠。
「相請不如偶遇,顏兒表姐,去悅兒房中坐坐,如何?「趙宏悅搖著沈顏兒的胳膊,撒嬌道。
沈顏兒被趙宏悅搖得幾乎難以站穩,忽然,一陣噁心上湧,她忙取出絲帕,摀住了嘴,趙宏悅眸光一閃,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沈顏兒的腹部,又立即收回。
「表姐,你沒事吧。要不叫大夫來瞧瞧。」趙宏悅面色著急,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沈顏兒心下感動,笑道,「無礙,這點小事,無須驚動大夫。」
自懷上這個孩子,她就害喜不斷,如今,不止他,就連他們的孩子,也日夜折磨她,這一世,她到底欠了他多少。
「表姐,快跟悅兒走,」趙宏悅拽起沈顏兒的胳膊,邊走邊道,「前幾日,少爺派人送了不少瓜果給悅兒,說是多吃瓜果對腹中胎兒有益,表姐不妨試試。」
「這——如何使得,」悅兒這般待她,只會讓她心存愧疚,更加無地自容。
若讓悅兒得知她腹中孩子的親爹是他,悅兒又該如何看待她,身為姐姐,癡戀親弟,根本就是大逆不道,世俗難容。
一步已錯,步步皆是錯。
「什麼使得、使不得的,悅兒才不管,」趙宏悅面上帶笑,笑中卻透著詭異,「顏兒表姐,快跟悅兒走吧。」
趙宏悅居住之地,佈置精緻,雖不及沈少爺的豪奢,但也富麗堂皇,房內,果然堆滿了數之不盡的名貴藥材,綾羅綢緞,還有各色真珠寶石。
他待悅兒,確實費盡心思。男子三妻四妾,本屬尋常,更何況,他身份尊貴,沈顏兒斂去心頭的痛楚,扶著桌案,擅自坐下。
「小姐,藥已煎好,您快趁熱喝。」這時,趙宏悅的貼身丫鬟小雲,端著一碗藥,推開房門,匆匆而來。
出乎意料的是,趙宏悅將藥碗推至沈顏兒的面前,道,「顏兒表姐,你身子弱,這碗安胎藥你先喝。」
隨後,趙宏悅又吩咐道,「小雲,從即日起,讓廚房的下人另煎一份安胎藥,送到大小姐的住處,若他們不服,儘管來找我。」
「悅兒,你。」沈顏兒感動地淚盈眼睫,至少在這個世上,還有這個趙府表妹,真心待她。
「藥涼一分,便會少一分藥性,」趙宏悅眸光柔和,催促道,「顏兒表姐,你快喝呀。」
沈顏兒盛情難卻,端起藥碗,輕啜一口。
烏黑的藥汁,嚥入喉中,苦澀難言。
趙宏悅目不轉睛地盯著沈顏兒,一口一口,優雅地喝藥,莫名地,她的嘴角,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意。
「顏兒表姐,如今你住在何處?」見沈顏兒喝完了藥,趙宏悅才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吳中沈家,雖院落眾多,但她尋遍府內的各個角落,卻依然未尋到沈顏兒的住處,趙宏悅一想及此事,便覺得匪夷所思。
難不成,沈顏兒被少爺逐出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