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向來體恤下人,在她掌管沈家之時,她就賞罰分明,而下人的住處,更是遠勝於尋常世家。
可眼前的一切,讓沈顏兒不禁懷疑,難道她這些年所費的心思,都付之東流。
一張破舊的床,一張桌子,一把木椅,樑上蛛網,地上塵灰,富可敵國的沈家,處處琉璃玉石,竟還會有偏僻破陋之屋。
伸出白皙的手指,沈顏兒輕輕拂去桌上的一層灰,霎時,白皙的手指染上塵灰,看來,這屋子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
從出生到現在,她在沈家住了整整二十年,對沈家府邸的建造,她幾乎瞭如指掌,可為何,她竟不知沈家在此處,卻留了這麼個破舊的院落。
還有,爺爺讓管家帶她來此處,到底是為了什麼。
環顧四周,一片漆黑。
微弱的燭光,不安地跳動著。
或許,爺爺這麼做,只是為了遮家醜。
對於她,這個敗壞沈家門風的不孝子孫,有一處安身之地,她還有何所求?
沈顏兒和衣躺下,堅硬的床板,破舊的棉被,還有,屋內瀰漫著腐爛、發霉之味,讓她一夜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第二日,天未亮。
「秋姨。」身為下人,自要恪守下人的本分。
沈顏兒褪下華貴羅裳,穿著樸素的布衣,一支木簪綰髮,垂首而立。
「大小姐,廚房還缺一個燒火丫環,您反正閒著無事,就勞煩您。」映秋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沈顏兒打斷。
「秋姨,以後你有事吩咐,直說即可,何必拐彎抹角。」沈顏兒面色清冷,自嘲地道,「顏兒只是個下人,論身份,怎抵得過秋姨你,堂堂沈府管家的結髮之妻。」
「沈顏兒,你。」身後,傳來映秋怒不可遏地大吼。
沈顏兒漸行漸遠,及至再也聽不到,映秋的聲音。
二十年來,她一直偽裝溫婉和善;二十年來,她一直不敢出聲辯駁,受了委屈,她也只會獨自承受,默默哭泣。
嘴角上翹,沈顏兒莞爾一笑,這兩日,她雖然過得很辛苦,但她的心,似乎自由了。
「聽說,昨日個大小姐為我們洗衣服了。」行至半路,沈顏兒忽然聽到兩個小廝,在交談。
「當然,此事千真萬確,我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一個出身高貴的世家小姐,為我洗衣服,這輩子,值了。」
沈顏兒腳下不停,繼續往前走。
「你說,大小姐會不會看上我們,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怎能耐得住深夜寂寞。」
沈顏兒的心,倏地一沉,素手緊握。
「有可能,指不定今夜,我們大小姐孤枕難眠,求我們去相陪。哈哈——」這個小廝,出言不遜,垂涎道,「雖然大小姐算不上傾城之色,但那曼妙身姿,絕對讓你我終生難忘,——」
「放肆。」沈顏兒停下腳步,胸中的怒火,終究無法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