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顏兒下了馬車,緩步輕移,行禮道,「見過小舅舅。」
趙慕恆眸中一閃,慈祥地道,「這麼多年,顏兒都不來蘇城看望小舅舅,現在,小舅舅都快認不出顏兒了。」
「小舅舅,」沈顏兒眸中濕潤,其實,她的這個小舅舅,從小就疼她,甚至比爹爹還疼她,有時,她在想,爹爹不是爹爹,而小舅舅才是她的爹爹。
「顏兒,先不說這些了,跟小舅舅進去,」趙慕恆剛伸出手,沈顏兒就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恭敬又疏遠地道,「小舅舅先請。」
趙慕恆臉色微變,若是悅兒她們幾個,總是想方設法地討他這個爹爹歡心,可顏兒,她終歸不是他名正言順的女兒啊!
四方客茶樓,裡面的佈置雅致,沈顏兒一踏入四方客,便聽到歌女婉轉的彈唱聲,依舊是清姨那首名震天下的臨風曲:
花滿天際風前舞,吹盡殘紅暗黃昏;
飛絮飄渺薄霧淡,沉水倦熏朱戶鎖。
翠尊更盡酒闌時,悵望蒼穹乘鸞女;
月橋花院深深影,離恨難消昨日情。
慇勤煙雨籠歸路,醉裡暫忘人生愁;
相思難表意何為,瓊枝月壁宛如昔。
夢斷瑤池幾回尋,琴弦蕭索淚沾襟;
魂夢依稀了無痕,醒來唯自笑疏狂。
清姨的詞,惆悵深沉,情濃情淡,似看破,卻終未看破。
「好詞,」沈顏兒由衷地感歎。
趙慕恆聽後,溫潤的臉上,彷彿越過一陣陰霾。
「顏兒,我們快上去吧。」趙慕恆顯然不願再提及當年之事,一邊催促沈顏兒,一邊疾步上了樓。
沈顏兒恍然大悟,那位清姨,曾經還是小舅舅的結髮妻子,只是後來嫁給了爹爹,而趙府與沈家,也是因此斷了往來。
說起來,小舅舅的確是罪有應得,若非小舅舅休妻再娶,爹爹又怎會有機可乘。
四方客的雅間,擺設簡單,窗前放著兩個約一人高的青花瓶,而窗外,正是歌女彈唱的亭台。
「顏兒,你在沈家,過得可好?」趙慕恆倒了一杯茶,遞給沈顏兒。
沈顏兒接過茶,低頭不語。
「想來沈家是不會虧待你的,」趙慕恆自顧自地道,「你娘雖不在了,但你好歹是吳中沈家的大小姐,小舅舅還聽說,這幾年沈家的府中之事,都交給你來打理。顏兒,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可有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過?你是沈家的大小姐,這往後,沈家都只能靠你一個人來扛,你得顧著點自己的身子,小舅舅就在蘇城,若有事,小舅舅定會竭盡全力地幫你。」
「多謝小舅舅,顏兒自有分寸。」沈顏兒心中悲涼,但願小舅舅是真心想幫她,而非借她之手,暗中操縱沈家的一切。